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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陈掌柜见来人气质阴郁,不敢怠慢,连忙派人通报沈府。
  苏墨卿正在书房作画,听闻消息,取出那幅《墨兰图》仔细端详,认出是自己父亲病重时为筹药钱所画,心中疑惑:“此人找我何事?”
  沈如澜眼中闪过警惕:“曹瑾虽被流放,其党羽仍在,怕是来者不善。我陪你去见他。”
  两人来到“墨香斋”后堂,曹安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外罩灰鼠皮袄,见到苏墨卿便起身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苏姑娘的画艺,在下早有耳闻。今日前来,是想请姑娘为曹家画一幅《百寿图》,愿出五百两润笔,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苏墨卿注意到曹安虽然言辞客气,但眼神闪烁,不时打量着店内的陈设,似乎在观察什么。
  她刚要拒绝,沈如澜却先开口:“曹公子,墨卿近日忙于整理画谱,怕是没空。若曹公子真心求画,可改日再来。”
  曹安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沉,却也不敢多纠缠,只能悻悻离去。
  临走前,他忽然回头道:“苏姑娘可知,曹家虽败,但在朝中仍有故旧。若姑娘愿意,或许能助姑娘重振苏家门楣。”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沈如澜低声对苏墨卿道:“往后离此人远些,曹家余党心思歹毒,别被他们算计了。我这就派人去查查这个曹安的底细。”
  回到沈府,沈如澜立即吩咐沈福:“去查查这个曹安的来历,还有,近日可有什么陌生人在打听墨卿的消息。”
  苏墨卿却若有所思:“那幅《墨兰图》是我当年为给父亲治病,放墨香斋售卖。怎么会落到曹家人手中?莫非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
  沈如澜握住她的手:“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年关将至,这几日你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是夜,沈如澜召来林潇,将日间之事告知。
  林潇沉吟道:“曹瑾虽倒,但其旧部仍在扬州活动。我听说最近有几个生面孔在打听苏姑娘的事情,似乎与盐帮有些关联。”
  “盐帮?”沈如澜皱眉,“曹家与盐帮素无往来,怎么会……”
  “少爷有所不知,”林潇压低声音,“曹瑾倒台后,他在扬州的势力被几个盐帮头目瓜分。这些人表面上与曹家划清界限,暗地里却还在为曹家余党提供庇护。我怀疑这个曹安,就是他们派来试探的。”
  沈如澜神色凝重:“看来这场风波,远未结束啊。林潇,还要劳烦你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墨卿的安全。”
  腊月廿八,扬州城飘起了细雪。
  苏墨卿坐在窗前,望着纷飞的雪花,心中惴惴不安。那幅《墨兰图》勾起了她许多回忆,家道的中落,父亲的病逝,还有那些不得已卖画度日的艰难岁月。
  “在想什么?”沈如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件温暖的斗篷披在她肩上。
  苏墨卿回头,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想父亲了。若是他还在,见到今日的墨卿,不知会作何感想。”
  沈如澜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道:“等开春了,我陪你去祭拜伯父。现在……”她顿了顿,“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已经加派了人手,曹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丫鬟送来一封信:“少爷,门外有个小孩送来的,说是要给苏姑娘。”
  沈如澜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墨兰犹香,旧事难忘。若得相见,必报厚恩。”落款处画着一枝墨兰,与苏墨卿那幅画上的如出一辙。
  “看来,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沈如澜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段时间,你要格外小心。”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扬州城的街巷……
  第27章 曹安作祟
  腊月的扬州城,寒意已深入骨髓。
  细雪如絮,纷纷扬扬,将青石板路铺上一层薄银,远远望去,整座城池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纱幕之中。
  运河上薄冰初结,几艘画舫静静地泊在岸边,船篷上积了厚厚的雪,往日丝竹声声、灯火辉煌的景象不复得见。
  年关将至,街市上却比往年冷清许多。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走过,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声响,很快又消失在街角。
  店铺虽都开着,却少见顾客上门,伙计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望着飘雪的天空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曹瑾虽已倒台,但曹安并未善罢甘休。这个自称曹瑾远房表弟的男子,在“墨香斋”碰壁后,并未离开扬州,反而在城南的悦来客栈住了下来。
  他包下客栈最僻静的院落,终日闭门不出,却时有形迹可疑之人深夜造访。
  那些人多是穿着普通的棉袍,却步履矫健,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
  悦来客栈的掌柜对此讳莫如深,每当有人问起,总是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只有店小二偶尔会偷偷告诉熟客:“那位曹公子出手阔绰,但脾气古怪,从不让人进他院子。夜里常有些陌生人来访,一待就是大半夜。”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透,扬州城最大的菜市口已是人声鼎沸。
  挑着新鲜蔬菜的小贩们早早地占了好位置,一边摆摊,一边交头接耳。
  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与摊位上蒸腾的热气交织在一起。
  “听说了吗?那位住在沈府的苏姑娘,原来和曹家有关系呢!”一个卖菜的老汉压低声音说道,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旁边卖鱼的妇人立刻凑过来:“可不是嘛,据说当年受过曹家恩惠……还替曹瑾办过事……”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引得周围几个小贩都竖起了耳朵。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个年轻些的菜贩摇头晃脑地说,“平日里看着清高得很,没想到……”
  流言就像这冬日的寒风,无孔不入。
  不过半日功夫,扬州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苏墨卿与曹家的“关系”。
  茶楼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街头巷尾,妇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说苏墨卿收了曹家银两,为其传递消息,编造得有鼻子有眼。
  雪,下得更大了。
  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将整座扬州城装点得银装素裹。
  沈府画室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苏墨卿心头的寒意。
  她正在临摹一幅《雪景寒林图》,笔尖却不住颤抖。窗外飘进的只言片语,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画案上,宣纸晕开一团墨渍,恰如她此刻的心境。
  炭盆中的银炭偶尔爆出几点火星,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苏姑娘……”丫鬟小翠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她手中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气氛。
  苏墨卿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说吧,外面都传了些什么?”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握着画笔的手指却微微发白。
  小翠绞着衣角,吞吞吐吐地将听到的流言复述了一遍。每说一句,她的头就垂得更低一些,仿佛这些污言秽语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的一般。
  苏墨卿手中的笔终于停下。她想起父亲在世时常说“清者自清”,可面对这样恶毒的诽谤,心中还是涌起一阵酸楚。那些年为父治病、卖画度日的艰辛岁月历历在目,何曾受过曹家半分恩惠?
  指尖攥得发白,一滴墨汁从笔端滴落,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眼泪的痕迹。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却洗刷不尽人心的污浊。
  “墨卿!”沈如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她显然是匆匆赶来,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石青色锦缎披风上湿了一片。她一眼就看出了苏墨卿泛红的眼圈,心中一痛,快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
  “别听那些胡言乱语,”沈如澜语气坚定,“我已经让沈福去查是谁在散布谣言。定要叫那造谣之人付出代价!”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仿佛要通过这接触将力量传递给苏墨卿。
  苏墨卿勉强一笑:“我知道。只是……人言可畏。”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室内的宁静。
  窗外,又一阵风雪掠过,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沈如澜握紧她的手,“我这就去处理此事,你且在府中好生歇着,不要多想。”她转身时,披风扬起一道弧线,带起些许寒意。
  沈如澜离去后,画室内重归寂静。
  苏墨卿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积雪的梅树。
  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娇艳,让她想起父亲生前最爱的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若是父亲还在,定会温言劝慰,教她以平常心对待这些是非非。
  沈如澜径直来到前厅,沈福已经候在那里,脸上带着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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