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又说气话了不是,你们姑侄俩感情自来要好,在他心里肯定是胜过这个妻妹的,可这不是顾忌他媳妇吗?”丛孝轻轻拍抚媳妇后背,柔声细语安慰。
“我似乎听你说过,他媳妇的那个老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种事情没当面抓住把柄,纵使咱们面对面跟她们对峙,那个小蹄子必定矢口否认,说咱家闺女信口开河。
指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说咱们平白无故诬陷于她,倒是便宜了她在苏木面前装可怜博同情。苏木肯定是向着咱们的,可这不是没有证据吗,只她们两个小孩子家家的话,旁人根本不会当个事。”
青叶在一旁鼓着脸蛋不满道:“怎么不算数了,我又没说谎,她就是那么骂我的?她既然敢骂我,为什么不敢跟我当面对峙?”
“是是,你当然没撒谎。”丛孝忙得团团转,侧过身子安抚女儿。
“咱们是光明磊落之人,行得端坐得正,无事不可对人言。可那个卫小娘子一看就是个奸懒耍滑的性子,见你好欺便可劲地作践,一旦她处于弱势,便翻脸不认人。
这样的人最是审时度势,咱们没当场抓住她,她定有千百种说辞等着。咱们若是当真跑回去质问……这不是自投罗网?”
杏娘恨恨骂道:“老虔婆生出来的小贱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却是不再执着回去找人干架,转身往刘记走,丛孝松一口气忙牵了女儿跟上。
……
安顿好女儿的一切日常之物,床单被褥都是事先从家里带来的,七、八成新的棉花、布料缝制而成。来镇上之前收拾妥当放在周老爷子船上,只等这边一落实去搬了来。
其余木盆、水桶等零零总总不一而足,自打丛孝开始走动门路,背地里悄悄在家给闺女打了全套的木制用品。
个个小巧玲珑,趣味十足,不论最后能不能选上,先准备着总不会错。即便女儿错过了这次机会,放在家里一样可以得用。
刘家给学徒们准备了两个房间的大通铺,一间安置七、八个女孩儿。
细细嘱咐了女儿诸多事项,想说的话一箩筐,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挥手作别。
夫妻俩走出刘家时心里空落落的,别提多难受,上赶着将女儿送来的是他们,临到头却异常后悔。
闺女小小年纪一团孩子气,要是被人欺辱了可怎么得了?
青叶看上去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要不然卫家的小泼妇也不会挑了她下手。
刘家招了这么多学徒,也不知道准备的饭菜够不够?
女儿要是抢不到饭菜,岂不是成天饿着肚子……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小夫妻两个愁绪缠绕,心事重重,恨不得冲回刘家把女儿抢出来算了。
丛孝到底是个男子,搓一把脸皮打起精神哄劝媳妇。
“没事的,别担心,我打听过了,孙姑姑是个直性子。为人虽然冷清,却不是个凉薄苛刻的,由这样的人管理学徒比刘记更好。”
杏娘也知道落子无悔的道理,费时费力给女儿铺好路子,没道理事到临头反而功亏一篑。
花出去的银子可要不回来,把女儿接出来容易,再想送进去就难了。
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整个人仍是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头。
男人挖空心思活跃气氛:“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侄媳妇还在家等着咱们吃饭呢,要不……现在过去?”
杏娘没好气瞟他一眼,“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若是那个小蹄子再出现在我面前,保不准一耳光我就抽上去了。
用你的话说大伙岂不面上无光,她既然嫌弃我们一家子土老帽,她卫家的饭菜我也不稀罕!”
说完径直走向码头,卫氏就是准备了山珍海味她也不乐意吃。
男人跟在一旁劝说:“这说的什么话,李家跟卫家还是不一样的。卫家那个小的是个糊涂蛋,咱们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侄媳妇还是不错的,在李家的人缘也好。”
“那可不一定。”杏娘冷哼一声。
之前她就奇怪,她大嫂那样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对谁都是笑意盈盈,和蔼可亲的样子。
偏偏对她儿媳似乎不怎么待见,虽说不会像别家狠毒婆母那般磋磨儿媳,但她也视卫氏如无物。
这比打骂卫氏更叫她难堪,逢年过节女人们聚成一堆说笑打趣。无非是你给我捧轿子,我给你递梯子,有来有往,互相接话。
姜氏婆媳同属李家大房,利益相连,休戚相关。照理说她两个才是天生的同盟,应携手合作,一致对外才是。
姜氏面上待卫氏却是不冷不热,只拉了妯娌的手攀谈,把这个儿媳晾在一旁不搭理。
做婆婆的不给儿媳抬轿子,李家其他女眷自是懒得奉承卫氏,统统当她不存在。
之前杏娘还以为是大嫂有了儿媳后,少不得摆一摆做婆婆的款儿。
她心里不以为意,不敢明目张胆说什么,却时常牵了卫氏的手一同坐在她娘身边。有这个太婆婆坐镇,谁还敢小瞧卫氏?
杏娘想到这里不由气苦,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大傻蛋。
有卫家这个搅屎棍在,姜氏能看得上儿媳才怪?
卫氏明明知道婆母的心结,却故意装作看不见听不着,只一味顺从自个爹娘行事,偏袒娘家,叫姜氏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最倒霉的是杏娘,她好心好意待卫氏,结果卫氏娘家人视她如臭虫鼠蚁,简直是奇耻大辱。
杏娘握了握拳头,暗自发狠:既然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往后你们婆媳俩的破事我才懒得搭理,干我屁事。
想通了的杏娘不由庆幸不已,卫家的小蹄子沉不住气露出马脚,倒是做了件好事。若是她一厢情愿把闺女安置在苏木家,小贱人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作践她宝贝女儿。
即便卫氏是个好的,可她哪会察觉到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杏娘一路疾走来到周老爷子船上坐下,丛孝紧跟在后劳烦周老爹稍等片刻,他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往回跑,也没去李家小宅,一口气跑到保安堂碰到正打算回家吃晌午饭的李苏木。
“小姑父来得巧,咱们这就走吧!”
“不了,不了。”丛孝呼哧喘气,急匆匆道。
“家里递信要我跟你小姑赶紧回去,说是邻里起了纷争,吵得不可开交,眼看着要动起手来。那边等着我俩回去劝架,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们这就走了。”
“哎……不是,小姑父!怎么回事啊……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先吃了饭再走吧,我小姑呢?”李苏木伸手要拽小姑父的胳膊,哪里抓得住。
丛孝早一溜烟躲过去,倒退着往后跑,边跑边挥手:“下次吧,下次我跟你小姑一定去你家吃饭,这次就算了,家里真有急事。你小姑已经先去码头了,我现在也要赶过去,你回家吃饭吧!”
说完转身往回跑,这一个上午可把他累够呛,来来回回地跑。
本来这锅夹生饭应该是李苏木吃的,可谁叫他是当人长辈的呢,只得以身受过,代人吃苦。
处理好闺女的大事,隔天一大早丛孝卷了包袱皮去县里。往常这个时候已经开工了,今年耽误了几天,女儿都开始打零工挣银子,他也要奋发图强才是。
当家的一走,聊天搭子女儿也不在身边,杏娘一时觉得人生寂寞如雪。
还不等她哀怨叹息两声,大儿子大呼小叫冲进来,“娘,青果从五爷爷家的院墙上跳下来,额头上磕了好大一个包,嘴角也破了。娘,他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说脚疼走不动路。”
杏娘无语地扯动嘴角,麻木地起身拉抽屉找药膏,小儿子受伤的次数比家常便饭还频繁。
她丛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如今的淡定如鸡,这都是那小子日复一日摸爬滚打的功劳。
眼下的她心脏强大到可怕,就算泰山真的在她面前崩塌,那也不带眨眼的,更别说改色了。
其实有的时候,人生寂寞如雪也没什么不好。
乡下的日子除了农忙时格外难熬,其余时候并不如何艰难。当然要想过得宽裕,就得想方设法侍弄庄稼,指望秋日里能有个好收成。
自打家里简化农事去掉几种作物,农活轻省了一大截。
丛三老爷跟儿媳只需隔十天半月去施肥、捉虫或除草,并不需要时刻紧盯着田里农作物的长势。就怕哪一样熟透了不知晓,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个七零八落,心疼得能滴血。
种类少的好处显而易见,收成的时间按着顺序来,既不会忙到昏天黑地,也不会闲得田里长草。
这种松弛有度的日子对杏娘来说刚刚好,忙完了田里的活正好空着时间守摊,日子一忽悠就从眼前滑过去了。
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之前青叶在家时没觉得她有多重要,左右她也帮不上大忙。
如今猛不丁眼前少了个人,哪哪都不习惯。
再没有贴心闺女跟前跟后端茶倒水递帕子,腻在她身上撒娇,做饭时拿个盘子擦把汗。往日稍嫌聒噪的氛围一去不复返,如今她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