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何家姐妹亦是满脸笑容道谢,虽说不知道能学成个什么样,但是总比她们瞎琢磨胡乱折腾一番的强,想必爹娘知道了也会高兴。
腼腆如张玉也抿着嘴角笑红了脸,她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了青叶的手表示感激。
青叶则是有些恍惚,当学徒的事一波三折,从人人艳羡挤破头到名声急转直下,别院里还走了好几个小姐姐。
不论是镇上还是村里,说起刘记布庄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不就是收学徒织棉布么,着实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也当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看待,对织布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只不过爹娘坚持送她去当学徒,她也觉得坐在织机前拿梭子比在农田里忙碌轻松,便随波逐流跟着孙姑姑学手艺。
看着邻家姐姐们欢快的笑脸,青叶若有所思,看来她还是太浅薄了。
孙姑姑教的那些东西在别院里可有可无,有愿意听两耳朵的,也有躲了不想搭理的,孙姑姑从不强求。
可这些东西在庄户人家却是实打实的吃饭家伙什,毫不夸张地说能当说亲时的彩头,能给女孩们脸上增光的存在。
青叶垂下眼睛思索,看来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像娘亲说的那样,不着急,慢慢来。
第163章
对于闺女的所作所为,杏娘一清二楚,她此番如此好说话也是有缘由的。
虽然没有跟孙姑姑正式打过交道,可经了织绸子一事,杏娘想通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孙姑姑压根不打算教这般子学徒压箱底的手艺,个别因由她不清楚,想来人家自有考量。
既不是甚出彩的刺绣针法,女儿愿意教邻家姐姐们,那就教呗,指不定自家闺女还能多认真学点东西。
再者这也算做了件好事,于她们家于她女儿都结了一桩善缘,一举多得。
傍晚做饭时各家都送了吃食过来表示感谢,丛二奶奶家是一盘干拔财鱼,何家送了炸胡椒鳝鱼丝,就连丛丽也使孙女送了一碗粉蒸肉。
杏娘乐不可支,她男人说是手艺高超,技艺不凡,可她从没因着他得过邻里的好处。不成想如今闺女还没如何出息呢,到比她老子先在乡邻间出头。
既是送的家常吃食,杏娘也就坦然受了,日后找个由头回送也是一样。
三个菜都算得上大菜,她随便炒了一盘青菜,煮一锅米饭,一家子老小就着香喷喷的菜肴吃晚饭。
饭桌上丛三老爷感慨连连:“想当初你爹费了老鼻子劲送你去当学徒,人人眼热不已。结果风云突变,说风就是雨,没过两月竟然传出当刘记布庄的学徒没多大出息,白糟蹋银子。
我想着银子花了也就花销了,人都送进去了,即便如今回家来,那些抛费的银子也退不回来。干脆闷着脑门当不知道这回事,咱学到哪算哪,总比窝在家打猪草、放牛强。
嘿!不成想世事如棋局多变呐,今天竟然沾了我小孙女儿的光,得了邻里几盘好菜。还是我乖孙女有出息,你爹都比不过,叶儿,你可得好生学,甭管日后能不能用上,咱先学会了再说。”
陈氏头一次附和老头子的话,点头赞同:“可不是,管它公猫母猫,能抓着耗子的就是好猫。你只管跟着师傅好好学,头顶有屋瓦遮阴,总好过在田里晒得四仰八叉。
千万别跟你荷花表姐学,当人丫鬟可有什么出息哟?伺候的还不是自个爹娘,为了那三瓜两枣跑去别人家里被人吆五喝六。
你姑妈脑子进水坏掉了,着三不着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表姐就是给她祸害的。”
杏娘抿紧嘴巴憋笑,之前她婆母跟大姑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可着她嚯嚯。
她李杏娘岂是芝麻馅的包子任人拿捏,几顿苕饭吃下来,她婆母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澈无比,恨不得连夜跟她大女儿划清界限。
如今离得远了,竟然也长了些脑子,骂起丛娟做的蠢事也是有理有据。
听了爷爷、奶奶的说教,青叶大言不惭,大放厥词。
“你们放心好了,我的记性好极了,别人说过的话我听一遍就能记住,这有什么难的。等我学会了大本领,日后有了工钱,我给爷奶买果子吃。”
两个小的迫不及待插嘴:“还有我,我也要,姐姐,我也喜欢吃果子。”
青叶豪气一挥手,允诺道:“别着急,都有,我多买一些。”
小兄弟两个放下心来,安心捧着饭碗扒饭。
丛三老爷欣慰道:“还是我孙女儿大气,脑子好使,这点随了我。打小我虽说做文章不怎么样,记东西却没有出过半点岔子,先生都夸我记得牢。”
“得了吧,你还好意思自夸?”陈氏毫不客气扯后腿,嘲讽道。
“打量谁不知道你少时读书的糗事,学里年年考核,你年年都是垫底。要是随了你的根,一大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可见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追根究底是我的功劳。”
“嘿……我说你个老婆子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你又没上过学堂,你怎地知道自个读书厉害?”
“即便没上过学,我也知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依我看娟儿就是随了你的根,脑子发晕,说话、做事没个谱儿。好好的差事都能叫她给办砸了,你说她还能干点什么……”
丛三老爷举手投降,不想跟老婆子掰扯:“好好,你厉害,咱们全家你最厉害,我说不过你……”
老年人絮絮叨叨的私语,孩童清脆稚嫩的吵嚷,伴随着饭菜的香味在灶房上空飘荡,日落柳梢头,夕阳正好。
……
随着天气转冷,女人们又凑成一堆打袼褙、纳鞋底,吃过晌午饭,几人正坐在云娘家的院子里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晒太阳。
英娘说起她娘家的一件稀罕事,说是村里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孤寡老头,老伴早逝又无儿无女。养了一群鸭子,日常以卖鸭蛋为生,耕种几亩水田,倒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结果不知怎地跟村里一个还在闺阁中的小姑娘勾当上了,女孩亲娘早亡后娘当家。
见天地把前头生的拖油瓶当了眼中刺肉中钉,吃不饱穿不暖不说,一年四季打发她到外头打猪草、放牛。
她亲爹混似个眼瞎的,只当看不到、听不见,由着后娘作践自家骨血。
许是见女孩瘦伶伶成天饿肚子,老头时不时接济她两个鸭蛋,一把吃食点心,左右他不用养家育儿,手上积蓄颇为厚实。
小姑娘自小到大哪里见识过人间温情,冷眼漠视倒是如影随形,从此把老头当了亲人看待。
老头去河沟边放鸭子,她就提了镰刀、篮子在一旁割草,亦或牵了牛绳坐在一旁看鸭群觅食。
小时还没什么,及至小姑娘快到及笄的年岁,两个竟然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有一回两人搂抱在一起时叫村里媳妇子发现,偷摸知会到她后娘耳边。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她后娘本就是个混不吝,当场暴跳如雷,带了男人、儿子跑到老头家里一通打闹。
把个小屋打砸得不成个样子,锅碗瓢盆摔得粉碎,桌椅板凳也拆得稀烂。
不仅如此,等老头回到家时,几个男人围着一顿拳打脚踢。若不是村里人看不过眼,怕闹出人命上前劝架,老头怕不是要命丧当场。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连隔壁村都听说了只言片语,英娘也是回娘家时听她嫂子说的。
“我向来瞧不上那等泼妇,不是自个生的就当根草,有本事别嫁到这家来啊!不成想她这回倒叫我刮目相看,小姑娘受了欺辱,她这个当后娘的没有袖手旁观,撸袖子就跟人干仗。
就这一点而言,我还是挺佩服她的,不是个缩头乌龟,还算是有点子气性。”
杏娘气愤填膺道:“要我说还是便宜了那个老光棍,这样的老色胚就该打死了事。
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就这样叫他给糟蹋了,便是送官也不为过。也就是我们这里离县城远了些,要不然很该把他送去官衙打板子。”
“谁说不是,我也跟我娘这么说,我娘说不能报官,还说最好私底下解决……”
“啊,为什么?”杏娘满是不解。
“这样的坏种留着做什么,等着过年吗?人小女孩年岁小不知事,他一把年纪,黄土都快埋到后脖颈了,他还不晓事?我要是在现场非得要他半条命,打不死他我不停手,打死了活该。”
英娘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我娘只是摇头叹气不肯多说,这才想到跟你们说道一番。”
云娘眉头紧皱,打断两人的对话:“那个女孩现下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英娘如实回答。
“那个坏老头虽说确实该死,可也不能真的把他打死了,好歹是一条人命。最后由村里人说和,老头赔了她们家一大笔银子,怕是棺材本都赔掉了。
好在老头还没有丧尽天良,小姑娘没叫他得手。她们族里的老人看不过眼,寻了一处人家把她远远地嫁了,那笔赔偿置办了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