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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日子照常过,生活平淡如水。赵殊意和谢栖默契地分房睡,谁也没再提搬家的事。
  赵殊意觉得这样挺好,时间能淡化一切,再过几天,他就能真正地恢复正常。
  理智这么想,可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每天在公司待十个小时,晚上下班回家,开门那一刻,总是不自觉地绷紧神经,下意识看墙角——那几个旅行箱还在不在,谢栖在不在。
  赵殊意对此深恶痛绝。
  但失控的感情仿佛悄无声息长大的肿瘤,已经癌变,割不掉。
  谢栖通常比他早回家,这几天似乎不忙,竟然在学做菜。
  赵殊意每天一进门就能闻到厨房传出的焦糊味儿,油烟滚得到处都是,没有做成功的菜,至少他们的餐桌上没见过。
  秦芝就是一个爱下厨的人,以前总说,如果家里没人会做饭,这个家就不像家,没有烟火气。
  赵殊意不以为然,难道有人会做饭,他们的家就像家了吗?
  至于谢栖为什么做饭,赵殊意没问。
  谢栖也不像对下厨有热情的样子,可能只是打发时间,找点事做。
  无论如何,当赵殊意在回家的第一时间能闻到厨房的油烟味时,紧绷的神经就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像是服下了每日一份的镇静剂。
  但谢栖并非每日都在。
  12月25日,圣诞节那天,赵殊意开了一个漫长的会,结束后他拒绝高层聚会的邀约,叫司机送回家。
  最近他睡眠少,精神欠佳,没有自己开过车。
  到家时天黑风急,赵殊意同往常一样,习惯性看向客厅的某一处墙角,但不同往常的是,那几个旅行箱不在了。
  赵殊意愣了一下,关门的手发僵。
  客厅的灯亮得刺眼,家里一片安静,谢栖也不在。
  赵殊意不认为自己离不开谢栖,但事实是,那一瞬间他无法思考,像被激发了某种创伤后应激障碍,视线模糊,隐隐又有幻觉。
  他呆站在门口,可能有五分钟,十分钟,甚至更久,直到理智复苏,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谢栖搬走了。”
  他回答:“我知道,迟早的事。”
  脱鞋,脱外套,换衣服,赵殊意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三百平的房子空旷死寂,没有一丝活气。他毫无缘由地,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一只狗。
  没养多久,那蠢狗就被更蠢的他弄丢了,不知后来被谁捡走,过得好吗?还是无家可归,成了流浪狗?
  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它大概寿终正寝了,过得比他快乐。
  他就比较麻烦了,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寿命,一眼望不到尽头,最多预测几年后:
  也许他离婚了,但依然住在这里,顺利地解决了公司困境,一切有所改变,但生活应该分毫未改。
  赵殊意突然想起,谢栖曾经问过他一句话,大意是说:如果不受制于家庭,自由选择,你想做什么?
  当时他怎么回答来着?
  “我没想过”。
  今天再问,赵殊意依然给不出答案。
  但这是一个人一生中无法回避的问题:我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而活着?
  赵殊意胸口酸痛,呼吸困难。
  厨房没有饭吃,他翻了翻冰箱,找到一袋即食燕麦片,用热水泡开,就当打发了晚餐。
  房子这么大,他理应去衣帽间,或者谢栖的卧室里看看,未必是搬走了。但赵殊意倚靠沙发,一动不动。
  他不能理解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他的精神和肉体逐渐分离,他无法操控这具在情爱里越陷越深的笨拙躯壳。
  而令他抗拒的情绪像弹簧,他越想压制,它反弹得越狠。
  赵殊意无能为力,在沙发上僵坐到深夜。
  他知道,他应该给谢栖发消息,直接问“你搬走了吗”“还回不回来”或者“你在哪”,但他不想碰手机,不能发。
  很奇怪,为什么不能发?
  一定要跟自己较劲吗?明知它是弹簧,松手能怎样?
  赵殊意又想抽烟,但忘了烟在哪里。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水杯在眼前,药在卧室,他在脑内模拟自己起身去拿药的路径,在幻想中吞水服药,但实际上他纹丝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开门声。
  赵殊意心神恍惚,没听见。
  直到熟悉的身影走到他面前,他看见了谢栖的腿,黑色长裤,裤脚沾着一点雪沫。
  往上看,谢栖穿一件薄羽绒服,表情错愕,大概没明白,他半夜不睡觉在这坐着干什么。
  “我回来了。”谢栖迟疑了下,“你在等我吗?”
  “……”
  赵殊意没说话。谢栖已经习惯他不理自己了,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红色礼盒。
  “圣诞礼物,”谢栖说,“我今天准备了很多,见者有份,带你一个。”
  赵殊意还是不说话。
  谢栖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沉默换完衣服,从衣帽间到卫生间,又回到客厅,赵殊意仍坐在那里。
  人心情不好时气色多半也不好,谢栖这几天有点憔悴。
  赵殊意看了看他,问:“你没搬走?”
  语气像赶人,谢栖愣了一下,脸上难堪一闪而过。但他突然发现,赵殊意在看另一个地方——原来存放旅行箱现在空空如也的角落。
  谢栖恍然惊觉,赵殊意好像真的在等他,以为他一声不响搬走了,不会再回家。
  “我只是,换了个地方。”他解释,“你总是看那几个箱子,我以为你烦,就挪到卧室了。”
  “……”
  第46章 有始有终
  除了赵殊意,应该没人见过谢栖低声下气的样子。
  赵殊意不止一次想,谢栖喜欢他什么?
  即使没有过恋爱经验,赵殊意也知道,健康的关系应该让两个人都舒心,而不是小心翼翼,互相折磨。
  他觉得,谢栖无论跟谁谈,都是好伴侣。一个舍得付出、肯为爱放弃尊严的人,值得被好好珍惜。
  可谢栖偏偏遇上他。
  ——他这种性格恶劣、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的人,究竟哪里值得谢栖苦恋?
  虽说这段苦恋也快结束了。
  赵殊意难得想交流,跟谢栖随便聊点什么,例如:“你回来这么晚,是在外面过圣诞节了吗?”“跟谁一起?朋友聚会?”“今天很冷吧,你这么爱臭美,竟然破天荒地穿了羽绒服……”
  但交流很累,也不知有什么必要,赵殊意一个字没说,打开谢栖给他的圣诞礼物看了看。
  是一顶红色针织帽,点缀着白色雪绒,很像圣诞老人的帽子。
  赵殊意没做评价,谢栖也知道他不会戴,不是他的风格。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赵殊意出乎意料地说了一个长句子——如果这也算长句的话。
  他拿起水杯,回房间。
  一看水杯谢栖就知道,他又要吃药,犹豫了一下:“赵殊意,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赵殊意停在门口。
  “我约了一个医生。”谢栖说,“朋友推荐的,听说很权威。你知道,娱乐圈有很多心理压力大的人,”他措辞委婉,“睡眠障碍,焦虑,抑郁……都可以治疗,他们有经验。”
  “我不焦虑也不抑郁。”赵殊意皱眉,“睡眠是老毛病,该怎么治疗我心里有数。”
  他关上门,隔绝了谢栖探视的目光,没开灯,在黑暗中摸到床头的药,就着已经凉透的水服下。
  然后躺上床,心情麻木地闭上眼睛。
  每当私生活糟糕到一定程度,赵殊意就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投入工作,直到情绪淡化,忘记困扰他的是什么。
  可需要工作的时候,工作不够多,赵殊意第二天又早早去公司,给自己没事找事,增加工作量。
  日复一日,他不可避免地消瘦了。
  但情绪没有淡化,反而愈渐积压,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身体沉重,冷风一吹就结冰,永远晒不干。
  过完圣诞,又有元旦,赵殊意不过节,但谢栖什么节都过,问他元旦放不放假,有空吗?
  赵殊意盲猜,谢栖又想带他去看病,实在好心,也许至今不搬走,也是因为顾虑他的病,怕他独居会出事。
  至于吗?他不是脆弱的病人。
  赵殊意说:“没空,我加班。”
  这是一句拒绝的谎话,没想到,突然成真了——比元旦更先到来的,是他一直在等的白芳淳的回讯。
  微信里,白芳淳说:“我考虑好了,能见一面吗?有些东西我要亲手交给你。”
  这是12月31日,傍晚,赵殊意在家吃饭。
  谢栖亲自做的菜,难得端上餐桌,味道比预想中好一些。
  但谢栖没问任何关于口味的问题,赵殊意也不点评,还没吃完,手机就响了。
  赵殊意看完消息,表情微变,并未立刻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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