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这便是它的制作标准,只有符合这几条才能送到朕面前。”
  李翊并未在意只是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孟顽手中的墨条,向她解释为何这墨会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这香气是从哪里得来的?”
  孟顽水灵灵地大眼求知若渴地看向李翊,这让他怎么能拒绝她的问题。
  “不过是加了麝香和龙脑罢了!”李翊淡淡地说着,浑然不觉如此名贵的香料被用在一根小小墨条上是如何的铺张浪费。
  “麝香?龙脑?”孟顽都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不仅如此还有金箔与珍珠粉这样写出来的字更有宝光。”
  孟顽不懂李翊口中的宝光是什么,只觉得眼前这根墨条倒是挺珠光宝气的。
  她有些想收回方才夸圣人是明君贤主的话,如此奢靡连批复奏折的墨条都价值连城,不过是多批几本奏折罢了,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知晓了这墨的非同寻常,孟顽研磨的动作都轻了几分。
  “太慢了。”李翊用笔杆轻轻敲敲了孟顽的手背。
  “臣女不敢用力,怕伤了这墨条。”
  “呵,你有什么不敢的。”李翊冷笑一声,锐利的双眼扫过孟顽,将人看的心里直打鼓。
  明明胆子大得很,敢听不出他的声音,敢认不出他的字。妄他也手把手教了她半年的字,她竟敢认不出来,还有什么她不敢的,她明明就是胆大包天。
  李翊下笔时都带了几分狠厉,几个朱红色的大字落在奏折上杀气腾腾。
  收起笔又看了一眼懵懂的孟顽,他生气之余又多了几分无奈,“仔细想想吧!”
  孟顽一边研磨一边思考到底是哪里没做好又惹怒了这位天子,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为她撑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变了脸色果真是喜怒无常。
  难道他还在为了方才她无意间听到他们几人说话的事生气?
  她仔细的回想着方才的一幕,玉霞亭中除去圣人也就是陆润几人,这几人她都见过,不过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子弟,能有什么事情是听不得的?
  孟顽研磨的手一抖,她好像被骗了,这根本是圣人为了罚找的借口罢了!
  手背又被人敲了几下,孟顽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朱红色的墨水因为她方才的一抖溅的到处都是,甚至连李翊与她的袖口上都被溅到了。
  她心中一慌,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拿出帕子给李翊擦拭袖口。
  “想明白了吗?”李翊按住孟顽的手背,着墨迹早已渗透擦不掉了。
  孟顽无缘无故被罚又被指责胆大包天心中更是委屈,小声地开口道:“圣人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李翊倒觉得有趣,这个小混蛋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骗她。
  他握住孟顽的手臂轻轻一拽,纤细的小娘子就坐到了他的怀中。
  冷不丁地被人抱进怀中,孟顽像被烫了一下般,面红耳赤的就要他从怀中退出,“圣人!”她用力的推着眼前人的胸膛,可这哪是她能推得动的,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抱的更紧了。
  “说说看,我骗你什么了?”他揽住孟顽的腰,强迫她坐在自己腿上。
  孟顽如今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日子一日暖过一日,衣裳也一一日日变薄,她坐在李翊的腿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体温,甚至是那刚劲有力的肌肉。
  这每一个认知无不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的大脑昏昏沉沉。
  “您骗我挨罚,你们明明就不是在谈论正事!”孟顽受了无妄之灾,虽然并没有给她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还是觉得委屈。
  “确实,不是在谈论正事。”李翊拿起孟顽挣扎间掉落的手帕在桌案上的手帕,轻柔又仔细地将她手上朱红色的墨点擦去。
  “那您为什么罚我。”孟顽不服气地问道。
  “我罚你是因为你认不出我。”
  李翊抬头看着孟顽,眼地翻涌着炽热的暗火,可更多的确实柔情,一个眼神竟让人生出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什么……什么认不出?”
  孟顽被他看的都结巴了,她将从小到大的人一一想了一遍也没想出到底是何时见过圣人,又为何会认不出他。
  可她将见过的所有人都过了一遍,也没想起到底何时遇到过圣人。
  但有一个答案隐隐在她脑中盘旋,可她一直都不敢想,甚至是刻意回避。
  毕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第66章 李翊看着沉默的……
  李翊看着沉默的孟顽也不催她, 二人就这样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
  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无法忽视,孟顽越回忆就越觉得他们二人像。
  讲话时的声音很是相像,就连对她的细微的变化都能洞察到, 这些除了长离, 孟顽想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可一个是夜里才会出现的孤魂野鬼,一个是高坐明堂的天子, 这两者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任谁听闻都会觉得天方夜谭,荒诞至极吧!
  可越不愿相信, 心底深处的那道声音就叫嚣的越发激烈,排除了所有可能好像也只剩下了这一条。
  摸了摸怀中小娘子的脑袋, 李翊心中微微叹息, 果然吓到她了, 如此怪异之事她不敢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他不应该操之过急的, 将她逼得太紧反倒会吓到她。
  李翊都准备好将人放开时,孟顽却突然抬头望向他。
  眼中蓄满了泪水,清澈的眼底变得潮湿氤氲,可让人一眼就看见的不是她的眼泪,而是她眼神中的认真坚定。
  “长离, 是你吗?”
  孟顽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不能保证圣人就是长离,可她心底的声音却蛊惑着她叫出这个名字。
  “是我, 傻孩子。”
  李翊灿然一笑,眉眼也随之舒展开,往日里眼底化不开的冷峻也消散于无, 只剩下化不开的柔情,越发用力的将人抱的更紧。
  孟顽眼泪如洪水决堤一般说流就流,晶莹剔透的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 一滴滴接连不断的滴落在李翊的手背上。
  他从前便知孟顽爱哭,可如今当面见到她哭还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笨拙的一点一点为她将泪水擦去。
  可他擦泪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孟顽流泪的速度,孟顽也有些嫌弃他的手指粗糙,擦得她脸疼,索性直接将脸埋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候在外头的冯士弘听见动静,还以为出事了,刚露出头就被李翊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见二人姿态亲密想必是圣人做了什么将人给欺负哭了,他可不能这么没眼力见愣头愣脑的进去破坏了二人之间的雅趣。
  冯士弘退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为二人关上了门,阻挡住外头一众金吾卫好奇的视线。
  孟顽埋在李翊怀中哭了许久,直到她开始不停地抽噎,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人稳稳按住。
  “哭成这样也不安分。”
  “我想再看看您。”孟顽边哭边说,眼下李翊于她而言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圣人,而她失而复得的宝贝。
  “随你看个够。”替她将脸颊上的眼泪擦掉,李翊含笑道。
  孟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人仔细看了一遍后,又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他,一眨不眨的看了好半晌。
  “可看出什么来。”
  李翊任由孟顽将他打量个遍,若是换做旁人定要治他一个大不敬,可换成孟顽他便放任她为所欲为。
  “你把圣人给夺舍了?”
  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没成想竟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夺舍,李翊一口气憋在心中不上不下。
  曲起手指用力敲了一下孟顽的脑袋,让她成日里胡思乱想。
  “朕乃天子,为天下王。何人敢夺舍?”
  “哦。”
  孟顽捂着被敲疼的脑袋,敷衍的应了一声。
  可说完之后,她就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相认时欢喜的情绪退却,眼下心中更多的是迷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是像往常与长离相处时一般无二,还是将他当做至高无上的天子对待。
  孟顽一时间竟进退两难。
  她与长离相处时并没有太多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去做,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既是圣人与之相处就不能再如同往常那般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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