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皇宫。
  虽已过丑时,但此刻的鎏金殿中灯火辉煌。殿外雨声淅沥,屋檐角落金铃在风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程慎之迈步进入金殿,扑面而来的龙涎香混着一丝甜腻的气息。他抬眼望去,殿内的情形却令他瞳孔微缩一瞬。
  本该是深夜,金銮殿上却已肃穆万分。众臣按照上朝的规矩列队两侧,一眼望去,连与他相熟的时厉东和时鸿也赫然在队列之中。零星只有些许空位,想来定是有人还在赶来。
  站在前头的宁丞相像是体力不支,借着站位,以手扶住身侧的金色蟠龙柱,正在暗自喘息,朝服从背后看去已是浸湿一片。
  其余众臣亦是看起来神情恍惚,像是站如针毡。
  程慎之不明所以,硬底官靴踏过金砖稳步向前。脚步声的沉闷回响,在此刻竟显得格外刺耳。他行至亲王首位站定,这才暗中抬眼,悄悄朝着御座之上窥探。
  而龙椅之上一派癫狂。抬眼看清的那一瞬间,程慎之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仍沉浸在白挽编织的迷梦当中?
  昔日威仪天下的皇帝,此刻正眯眼斜斜靠坐在龙椅当中。而本该是独属天子的御座上,异域美人身形妖娆,轻倚着龙椅的扶手,伸出纤纤玉指把玩着天子腰上的龙形玉佩。
  不消多看,程慎之已然认出。那御座之上坐着的,正是近日受宠无比,艳压群芳的曜妃!
  程慎之袖中指尖一顿,面上却不露分毫。他低头静默,却不想曜妃竟是先对他开了口。
  “镇南王来得正好,陛下正等着你呢。”她红唇轻启,嗓音甜腻如蜜,目光却始终凝在皇帝身上,宛如在仰望她最崇敬的神明。
  殿中众臣心中一颤,往日素有贤明的朝臣甚至闭上了眼。时鸿与时厉东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怒火与悲哀。
  龙椅上的天子这才缓缓抬眼,浑浊的瞳孔显得他精神更加萎靡。
  “镇南王……你终于来了。”皇帝声音低缓,语气中竟带有笑意。
  程慎之暗道不妙,不动声色按住腰间暗藏的软刃。今夜金銮殿处处透着诡异,上半夜才刚见识了白挽那蹊跷的手段,曜妃亦是异族中人,此刻不得不防。
  “参见陛下,不知今夜匆忙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程慎之抱拳行礼,声音依旧沉稳。
  未等皇帝开口,那曜妃却突然轻笑出声,抬手捂唇间,腕间金镯叮当作响。
  程慎之眼瞳微缩,那是九凤连珠镯,在蜀西国,一般是皇后才可佩戴。
  曜妃在宫中,竟已有了这般影响力……
  “自然是有要事。”曜妃眼波流转,媚意如丝,“陛下说……就等着王爷来,才能共演一出好戏呢。”
  话音未落,她已如小鸟般柔柔贴向皇帝胸口。皇帝面露受用之色,反手将美人揽入怀中,枯瘦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她如云鬓发,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缓声开口道:
  “听爱妃所言,镇南王武艺超群,当年在南部边境曾以一当百,风采无双。如今兵权仍在你手中,这运筹帷幄的本事,想来也未曾生疏吧?”
  皇帝满布皱纹的脸上,突然泛出一抹病态的潮红。他浑浊的眼底泛起异样的光彩,说出的话却令殿中人背脊生寒:
  “爱卿既用兵如神,不如以这金殿为盘,满朝文武权作士卒,为朕与爱妃,演练一番你战场上的英姿,如何?”
  第26章 以人为棋 程慎之猛然将手按向腰间,却……
  殿中一片死寂, 滴答雨声敲击着众臣的心弦。
  程慎之背脊上窜出一股凉意,顺着经脉一直蔓延到掌心。他心头剧震,这才终于明白踏入大殿时, 殿中群臣那股莫名的悲壮之色从何而来。
  年迈贤臣深夜骤起, 公公太监冒雨急奔, 竟都是为了今夜这场荒唐的“武演”闹剧。
  “臣……”程慎之抱拳欲拒, 作势行礼, 话音才起,却闻御座之上传来曜妃娇媚柔弱的声音。
  “陛下, ”曜妃柔弱无骨,似蛇般对皇帝缠绕而上, 语气缠绵,“仅让王爷一人排兵布阵,众臣演练,会不会太过单调了些?”
  “那依爱妃所见, 该当如何?”皇帝闻言一笑, 面上皱纹堆成沟壑, 粗糙的指节抚过美人凝脂般的细腻肌肤, 俨然已沉浸于这温柔乡之中。
  “方才时将军父子相斗,虽也算酣畅淋漓, 可终究拘着礼数, 放不开手脚。”曜妃笑得甜腻, 话语却如利剑, “要臣妾说呀, 到底是缺了些……生死相搏的趣味。”
  皇帝眯起浑浊的眼,“镇南王,你以为如何?”
  程慎之只觉心跳如擂鼓般震耳。
  若早知今夜有此一劫, 提前布局筹谋,或许尚有一线周旋之机。可事发突然,今夜望春楼拍卖会上得欲异族搅局,回府后又有白挽以催眠术摄魂,桩桩件件接踵而至,竟让他全然忽略了时大将军那日在书房中的警示!
  又或许……他心底始终不愿相信,在曜妃的蛊惑之下,皇帝竟能荒唐至此!
  他不由想起市井间流传的旧闻:昔年宫中设宴,曾以活人为靶,射箭取乐。又有将无辜侍从,随意绑上火龙船模仿火烧赤壁之景,只为供人观赏活人浴火而生的惨状。
  那时皇帝虽已昏庸无度,却远不及今夜万一。
  毕竟,今夜这金銮殿中所站的,尽是国之栋梁。
  殿外,四更梆子声穿透雨幕远远传来。方才还如瓢泼的雨声渐弱,似有停息之势。
  殿内,文武官员已然齐集,分列两侧整齐排开。
  文官着绿袍如竹,武将穿红袍似火,绣纹图案皆按品级各有不同。脚下金砖纹路纵横,齐整细密,倒真如步入一张巨大的棋盘。
  “陛下既以棋局喻国事,臣不敢不从。”程慎之恭敬抱拳,一礼未完,却又话锋一转,“只是陛下若是想要尽兴,臣另有一提议,不知陛下可愿听臣一言。”
  “哦?”皇帝慵懒挑眉,“爱卿但说无妨。”
  程慎之正欲开口,身后骤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众臣回首,只见时厉东大将军面色惨白,以掌抵胸,竟猛然咳出一口鲜血!程慎之一惊,却见那时鸿脸上,也有一道剑伤还在渗出血花。
  为何偏偏是时鸿父子和他……?程慎之心念急转,趁机凝神思索。
  在如此的暴雨夜,圣上不顾宫禁、无视时辰,儿戏无比地召集群臣进宫,归根结底应当是曜妃在旁撺掇。
  那么,身为异族人的曜妃,最想看到的是……
  “臣斗胆。”程慎之抱拳,双眸掠过寒芒,“陛下若是想要得趣,高座观棋,岂能与亲身执子相比?”
  “放肆!”宁丞相立于文臣之首,下意识拥护皇帝,他厉声呵斥,“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与尔等一同嬉戏?”
  程慎之不卑不亢,从容应道:“宁丞相此言,是要代陛下决断么?”
  宁丞相面色一僵,冷哼一声,顿时哑了声气。
  “妙极,果真是妙极!”皇帝却是抚掌大笑。他骤然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浑浊的眼中竟泛起精光。“宁爱卿……是僭越了。”
  “臣知罪。”宁丞相脸颊滴下冷汗,躬身时官袍已是湿透一片。
  殿中死寂更甚。
  皇帝缓缓起身,抬眼打量金銮殿众人。一瞬间,他佝偻的老态竟像是褪去几分,隐约透出几分帝王威势。
  “镇南王此言甚合朕意。”皇帝一展广袖宽袍,“那便由朕亲率武将,爱卿统领文臣,以此殿为盘,对弈一局!”
  “臣,遵旨。”程慎之额角冷汗滑落,却也只能盼着能借此打消帝王骤起的折腾心思。
  曜妃只觉得,这提议倒正中她下怀。难道那程慎之还真敢赢了九五之尊不成?她面带笑意,施然起身,娇媚唤道:“皇上神武盖世,此局定当旗开得胜!”
  ……
  转眼间,二人口述棋步,来回已是十数回合。
  皇帝虽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但凭借多年权术玩弄,将此活人棋子亦是使得得心应手。略加沉思后,皇帝忽然狞笑,“时厉东将军,上前三步,请王御史出局!”
  时厉东面带痛色,踉跄前行三步,一掌抬起,就要狠劈下去。皇帝站在高台之上,期待而兴奋地睁大双眼。
  殿内群臣不论是否身在局中,早已个个面如土色。几个胆小的紧闭双眼,不忍再看。方才李侍郎就因“吃子”时未肯下重手,被皇帝以“对君不恭”为由,当场拖出去打了二十廷杖。
  这哪里是什么棋局,分明是君心难测的刑场。
  眼见时将军掌风就要落下——
  “将军且慢!”程慎之终于再难忍耐,扬声阻拦。
  时厉东猛一松了力道,踉跄退后半步,深喘上几口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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