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殿下若心中无愧, 何惧臣等今日一问?是否胡言, 一问曜妃娘娘便知。”程慎之声音冷冽, “曜妃娘娘身为宫妃,岂有这般对待之理?”
  他侧头看向被迫跪地的曜妃, 见她满是愤恨之色,眼中恨意如刀, 若目光能化作实质,此刻高居御座前的太子恐怕已被千刀万剐。
  朝臣们分立两侧,对曜妃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已是有了定论。只是皇帝刚遭刺杀, 正值国本动摇之际, 若太子真与“弑君”一事有所牵连, 朝堂恐怕更要大乱。
  朝臣默然不语, 低头状若鹌鹑。过了半晌,才有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列, 与方才禀言的宁丞相并肩而立。
  “老臣斗胆, 请将镇南王收押会审。若其无罪, 诏狱自可还他清白。”
  此言一出, 分明是要力保太子。
  “呵……”程慎之忽地发出一声讥讽冷笑, 身形猛然蹿出!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程慎之已几步掠至那绿裙女子身前,侍卫尚未反应, 刀光已如闪电般划过!
  “这一刀,是为阿鸾报仇!”
  绿裙女子咽喉顿时绽开一道血线,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软软倒地。
  殿中一片死寂,唯有血腥味弥漫开来。方才开口的老臣怔愣原地,瞠目结舌,唯唯诺诺地低下头,竟是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太子脸色骤变,正欲下令拿人,却见程慎之持刀而立,衣摆溅得满是血光,气势逼人。他一步步走向曜妃,刀尖划地发出刺耳声响。侍卫提刀欲拦,却被他凌厉的眼神生生逼退。
  程慎之猛地伸手扯下曜妃口中的布锦,刀锋直指其脖颈。
  “曜妃娘娘,您也是伤阿鸾的帮凶?”程慎之神色扭曲,如同疯魔。
  “皆是妹妹一人所为。”曜妃绝望答道,随即唇角勾起诡异弧度。她无视颈间利刃,嘶声高喊:
  “太子殿下!”
  太子下意识转头,与她的目光相撞。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眼中顿时陷入混沌。
  “放我出宫。”曜妃语气轻快愉悦,深邃的眸子却是眨也不眨,死死盯住太子的眼。
  太子迟疑一瞬,喃喃重复道,“放……你出宫?”
  “放我出宫,现在。”曜妃的笑愈发柔美,一行清泪却望着倒地绿衣女子缓缓流下。
  “妖女!还敢再施邪术!”那老臣见状惊怒交加,本想将程慎之定罪发落,没想到曜妃情急之下,竟敢直接对太子施展催眠之术。
  这便将太子中了催眠之术坐实!
  程慎之见势不对,太子眼神仍涣散迷离,再不犹豫,几步跃至高台之上,长刀轰然劈落!
  鎏金桌案应声裂为两半,在金銮殿中发出一阵巨响!
  雪亮刀光与烛影恍惚交错,太子眼中清明一瞬,又残留着几分浑浊。他转眼看向碎裂的桌案,再猛地转头,再猛地转头对上曜妃妖媚笑容,眼中迷离和清醒交错反复,竟如见了鬼魅般失声尖叫!
  满朝文武尚未回神,太子已连滚带爬跌下金阶。他语无伦次,状若癫狂,不顾威仪地冲出了金銮殿。
  群臣默然,电光石火间,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哈哈哈哈哈哈哈!”
  曜妃的怪笑骤然在金銮殿中突兀地响起,听得人脊背发寒。
  她虽双手被缚,却从容不迫,毫无被擒的狼狈和落魄。她从笑容中抬头,眼角竟又浸出了泪花。
  趁此间隙,程慎之身形一闪,悄然隐入帷幕后的暗道之中。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曜妃的笑声渐歇,急促地喘息几声,忽然扬起声音,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还不去追你们的好太子?再晚一步,只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还有,方才你们太子分明当众下令放我出宫,你们......为何不从?”
  ……
  程慎之快步穿过回廊,走到秘泉边缘时才放缓步伐,仿佛生怕惊扰了池中之人。
  他凝望着池水中静闭双目的宁鸾,心头紧绷的弦终于稍松。
  池中的宁鸾面色恢复红润,呼吸平稳悠长,不再有先前的痛苦模样。他俯身伸手,轻探她的鼻息,那气息已变得平稳而和缓,仿佛池中人只是坠入了恬静的梦。
  程慎之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转念想到朝中局势混乱,风波难免再起,这深宫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倒不如像时鸿父子那般及早抽身,趁此机会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摇摇头挥散杂念,小心步入池中,将宁鸾从氤氲着雾气的泉水中轻轻托起。
  就在她离开水面的刹那,程慎之臂弯猛地一沉,怀中人的体温随着水珠滴落,竟急速消散,不过几次呼吸之间,已彻底冷透,冰凉刺骨。
  程慎之愣在当场,他迟疑着低头端详。宁鸾面容安详依旧,唇边甚至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可程慎之犹豫着伸手,触上那细腻的肌肤,却感受不到半分生机。
  那具炽热的、活泼的、明媚的身躯,此刻在他的怀中一寸一寸冰冷下去,最终彻底化作刺骨的寒。
  ……
  三日后,镇南王府。
  程慎之已记不清那日是如何回到府中的。
  只依稀记着,群臣自金銮殿中零落散去。他抱着轻若柳絮的宁鸾,踏过青砖,从金殿深处一路走出。走到尚书房,路过御花园,就这般茫然地走着,一直走到宫门边。
  天光微现晨光,鸿雁掠过红墙。
  零星疾走的朝臣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纷纷自他身侧越过,登轿回府。
  程慎之迈出那扇朱漆宫门,眼中空茫一片。
  青露从轿边直冲上来,似乎对他喊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他全然不记得了。
  对了,青露呢?青露如今……又在何处?
  坐在房内的程慎之缓缓抬眼,满目皆是刺眼的素白,肆无忌惮地随着秋风狂飞乱舞。素白帷幕层层垂落,中央静置着一口雕花的棺木。
  阿鸾……那是他的阿鸾!
  程慎之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跳,天旋地转,险些又要坠入无边黑暗。
  “王爷!王爷!”刚进屋的王叔惊慌失措,急忙上前掐住他人中,“府医!快传府医!王爷又不适了!”
  镇南王府内,顿时陷入一片忙乱。
  青露独自站在屋外,目光透过窗棂,静静看向屋内的程慎之。她漆黑的眸中情绪翻涌,交织着难以言说的犹豫与挣扎。
  自那日瞥见胭脂盒中暗藏的金丹,她便隐约料到,早迟会有这么一遭。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日竟来得这么急,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小姐算尽了万千可能,早已将一切安排周全,却唯独没有料到,王爷竟会悲痛至此。
  “王叔,不必忙了。”程慎之缓缓坐起身,强打起几分精神,“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王叔闻言更是眉头紧锁,迟疑片刻,才低声回道:“回王爷,今日礼部传话来,说……”
  程慎之抬手揉着发痛的眉心,“直说无妨。”
  “礼部称,王妃身世未明,现下异族血统正遭受非议,若贸然将王妃迁入妃陵……恐怕、恐怕于礼不合。”
  “迁入妃陵?”程慎之冷哼一声,挣扎撑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那具静置的棺木。
  宁鸾静静躺在其中,一袭金纹长袍流转暗光,缀有十二旒金珠的冕冠垂落,串串珠络坠下,隐约掩去她大半的面容。
  那日程慎之抱着宁鸾回府,青露泪眼婆娑,却执意要为自家小姐穿戴上这身异族礼服。程慎之虽未见过这套服饰,但望着青露坚决的神情,终究对宁鸾最信任的侍女多了几分宽容,默许了这般安排。
  “阿鸾只是睡着了,为何要去妃陵那等阴冷孤寂之地?”
  他抬手轻抚宁鸾苍白的面颊,赤红如血的眼眸中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心头骤紧,却又固执地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只是累了,需要多睡一会儿。”程慎之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棺中人安眠,“你们都看不出来吗?她的唇角还带着笑意……”
  他忽然俯身,贴近宁鸾耳畔,柔声低语:“阿鸾,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说不走,我们就在京州城住着……那些老臣若再厌弃你的血脉,我便夜半上门,打得他们再不敢胡言……”
  “阿鸾……你若再睡下去……我便将卧房的红绸都撤了,将你珍藏的那份和离书……也撕了……”
  他语气温柔得令人心碎,字字句句却浸透着令人不安的偏执。
  王叔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要上前,却又终究不知该如何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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