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喃喃自语, 却再也说不下去。
还能说什么?说, 若非这枚不该出现在宫里的腰牌,那夜他或许早已奔至宁鸾身侧,替她挡下致命一击?
说, 若非白挽落水前叫他回头,他或许能察觉到那支破空而来的毒箭?
说,若非……
可他什么都没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宁鸾失去气息,阖上双眼,陷入那长眠不醒之梦。
千错万错,终究错在他自己。
是他远征异族,成为慕达莎和曜妃的眼中钉。是他持刀出头,让绿衣女子不顾自身性命,都要将他置于死地。
最后,连累了宁鸾赔上了性命。
程慎之狠狠咬牙,将几乎飘向那抔黄土的神思强行拽回。他目光如刀,精准剖开白挽最后的伪装。
“你出身南部,若在夜宴佩戴此腰牌,无论行事如何,事后众人只会将矛头指向安南王府。世人皆会指责安南王包藏祸心,连本王带你回京,亦会被认作处心积虑。”
程慎之话音一顿,“你断然没有这样的心计,也难以弄到这块腰牌。告诉本王,给你腰牌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呵呵……原来王爷是因为这个,才选择救我一命。”白挽缓缓抬头,凌乱发丝间,一双眸子突然亮得惊人,“还以为这么多日相处下来,王爷对我,总还留有几分情谊。现在看来……竟是自作多情了。”
她语气中带着破罐破摔的讥讽,“不错,那的确是安南王府的腰牌。那位贵人说过,只要戴上这腰牌……定能在宴会上重获王爷青眼。”
“那位贵人?”程慎之逼问,周身威压更重一分。
“那位贵人……”白挽念及此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伏在地上,连滚带爬扑向前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铁栏,嘶声喊道:
“王爷!您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吧!”她突然面目狰狞,竟像是到了崩溃边缘,“只要您救我出去,我什么都告诉您!不仅是这腰牌,还有那个人,还有……还有宁鸾的事!”
她不管不顾地厉声尖叫:“宁鸾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和我们一样……不,她比我们更可怕百倍!”
程慎之忍无可忍,猛然半蹲下身,隔着栏杆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的手掌精准地扼住了她的咽喉,虽未彻底收紧,却足以令她所有的癫狂之语戛然而止,尽数化为痛苦的呜咽。
“本王最后问一次,”程慎之逼近铁栏,“这腰牌,究竟来自何人。”
白挽呼吸困难,脸颊涨得泛红,眼中终于涌上恐惧。望着眼前这双为另一个女人燃满盛怒的眸子,她所有虚张的声势与疯狂都在此刻尽数崩塌。
她艰难的张开嘴,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
“是……是太后!”
……
程慎之离开后,太后由灰衣嬷嬷搀扶着,又回到了那镶金砌玉、奢靡无比的奉先殿内室。
外间僧人吟诵声再次响起,庄严肃穆。太后跪坐蒲团之上,却并未随声诵念。她面容祥和,定定看着那摇曳的烛光,依稀间,仿佛又见到了故人的面庞。
“锦棠,他们太像了,是不是?”过了许久,太后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淹没在吟诵声中。
灰衣嬷嬷无声侍立在帷幕的阴影里,如同殿内一尊晦暗的摆设。听到太后发问,她浑浊的眼珠微微一动,极快地应了一声,“是。”
这一声“是”轻如案上缭绕的青烟,却蓦然打开了太后心底尘封已久的闸门。她目光依旧痴缠着那跳跃的烛火,在那暖黄的光晕里,细细勾勒出那人的眉眼。
“那眉骨……那眼神,简直同他一模一样。”太后平日威严端庄的嗓音中,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飘忽,细细听来,又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倦怠。
锦棠嬷嬷并未出声,静静倾听。
“哀家今日看他坐在那里,恍然间,还以为……”太后话音戛然而止,似乎不敢再说下去。她缓缓合眼,深吸一口清冷刺鼻的檀香,再睁开时,眼底片刻的迷离已被冰冷覆盖。
她微微侧头,看向阴影中的嬷嬷,语气突然尖锐,又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自嘲:
“锦棠,你说,他今日那般谨慎守礼,是当真被哀家吓住了,还是……如他父亲一般,擅长逢场作戏?”
锦棠嬷嬷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镇南王年少稳重,坚毅果敢,这般深沉心思,非旁人能轻易揣度。”
“是啊,深沉。”太后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攥紧了佛珠,“他父亲当年,亦是一副不问世事,不求功名的模样,骗过了先帝,骗过了文武满朝,也差点……骗过了哀家。”
太后嘴上说着埋怨的话,眼中却是满是赞许。青烟袅袅,模糊了她有些苍老的脸庞。她收敛思绪,唇齿轻启,虔诚念诵起那日复一日的经文。
谁都没有看到,伏在奉先殿檐顶的黑色身影微微一动,见殿内半晌都没动静,几个跃起纵身离去。
——
大牢内。
程慎之钳制的手猛地一滞,扼住她喉咙的力道骤然松开。
“……太后?”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阴湿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缓缓起身,阴影中的脸庞晦暗不明。
白挽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眼泪混着灰土沾了满脸。方才那几乎窒息的恐惧,碾碎了她所有跃动的心思。
“是……是太后宫中的嬷嬷。”她喘息着勉强说道:“中秋前……我作为舞姬入宫准备夜宴。那嬷嬷私下找到我……说,只要按照她说的做,就能让王爷回心转意,说不定……还能带我重回王府。”
程慎之沉默地听着,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太后宫中的人?方才在奉先殿,太后那温和亲近的言语犹在耳边,且太后一向不问政事,此刻怎会与白挽、安南王府有所牵连?
“那嬷嬷何等模样?”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年、年岁有些大了,看着很严肃……她没说名字,只给了我腰牌,让献舞时务必戴上,还、还说……”
“还说什么?”
“她还说,若是有人问起,或是出了乱子,只要保持沉默,自会有人保我无恙……”白挽努力回忆着,身体仍在发抖,“可……可能是奴家在宴席上说错了话,他们便把我弃于此地……不闻不问……”
她气力不继,止不住地喘息。过了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给我腰牌的那位嬷嬷,穿着灰色的衣袍。”
程慎之未再言语,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意料之外的名字让他心绪纷乱,太后今日突如其来的召见,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皆与此刻白挽的供词串联起来。
那银发雍容的太后,究竟是想试探他,拉拢他,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她亲手编排的闹剧?而他与宁鸾,都不过是棋盘上用以解闷的棋子?
程慎之深吸一口牢狱中沉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与混乱。他瞥向蜷缩在地的白挽,心底暗叹一声。
“今日之言,若有一字虚假。”程慎之冷然道。
“奴家不敢!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王爷!求您救救我!”白挽眼见程慎之要走,顾不得其他,再次挣扎着哀求。
程慎之却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阴暗的牢廊,只抛下一句:
“你好自为之。”
身后白挽传来绝望的哭喊,程慎之恍若未闻。
通道尽头,狱卒正惴惴不安地候着。
“看紧她。”程慎之掠过狱卒,脚步未停,“给她饮食衣物,别让她死了。”
“还有,若有人探视,第一时间禀报本王。”程慎之侧过脸去瞥那狱卒,面不改色道,“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留下这句话,程慎之大步走出这阴暗的牢房。他需要时间厘清这纷乱的线头,至于太后那边……他抬眼望向皇宫,目光沉沉。
残阳如血,将宫殿飞檐勾勒出绯色的边线。
“宁鸾……你究竟,有何不同?”白挽那嘶哑癫狂的话语又一次在他耳畔响起。这话语荒谬,此刻回想,却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他茫然的内心。
宁鸾有事瞒他,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侍女青露,也仿佛处在迷雾中,疑影重重。
风吹起檐角孤零零的铜铃,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仿佛故去的亡魂在这宫墙中默默低语。
程慎之步履未停,缓慢而沉重地走进这无边的血光暮色中。
第50章 信与家书 抽屉深处,静卧着一叠整整齐……
镇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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