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还得尽快告诉青露才是。青霜当机立断蒙上黑巾,直直朝着青露所在的露台而去。
而程慎之也已在小春台落座,冲泡开来的茶香清淡,竟令人无端生出些熟悉之感。
他环顾四周,窗下案几上摆着的茶具样式,似乎是宁鸾曾津津乐道的天青玲珑釉。墙上几幅泼墨山水大气恢弘,望之如亲眼看向江山万里,凭空生出热血沸腾来。
面前方桌上还摆着一盘棋局,像是下到一半随意扔在这的。棋盘上黑白两色厮杀酣畅,但白棋攻势更凌厉几分,眼见已将黑子逼至角落绝境,险象环生。
这林掌柜虽混迹于市井之间,浅浅观其楼中布置,却可见品味格局皆是不俗,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物。
程慎之心中暗自思量着笼络之策,手上端起水汽升腾的茶盏,眼前又恍惚浮现起方才楼梯间闻过的那道清苦药香,一时竟怔怔出神。
或许是近来操劳过多罢。程慎之揉着额角,否则明明是初次至此,怎会对此地莫名生出这许多的亲近之心?
……
宁鸾顺着悬梯一路向下,几乎落到二层,才勉强止住莫名涌出的泪水。她以指腹抹去眼尾最后一丝湿意,深吸一口气,才将方才那阵没有来由的悲伤和不安尽数压下。
重振旗鼓,宁鸾顺势昂首挺胸地向二层出发,那是望春楼饮食宴请之处,也是设置后厨的地方。
她步履轻快,顺着台阶下楼。不想,身后一个形似狗熊的身影更快,几步便从她身后越过,带起一阵急风。
那人步履匆忙,却熟门熟路地擦过她身畔,径直下到二楼走向靠近后厨的角落。待那狗熊坐定,微微掀起兜帽,露出半张尚带青涩和困顿的脸庞,宁鸾才恍然认出……
这不是将军府家的小公子时鸿么?
她记得之前还在楼上赠过他一柄宝剑,自那之后,这位小公子便成了珍宝阁的常客,更成了楼中兵器匠人交口称赞的豪爽主顾。
大方!
那些奇形怪状功效各异的剑,就属眼前这位时小公子买得多、买得快、买得热血沸腾!
宁鸾将这狗熊身影与时鸿对上了号,心中顿时更加疑惑。
他怎么在这里……?还作这般古怪打扮?眼下虽已是寒凉之秋,却也不至于此。
宁鸾歪头思索,脚步却半分未停。她悄无声息地溜进后厨,顺手寻了些备好的点心。
青露不知又从哪儿看了医书,总说夜深不宜食甜,有损脾胃。今日好容易有机会偷溜下来,总算不必听那甜蜜又恼人的絮叨,可以畅畅快快享用点心!
将一块枣花糕塞入口中,宁鸾借着后厨的遮挡,悄悄打量着装扮奇特、行迹可疑的时鸿,越看越是茫然。
只见时鸿飞快地点了几道爆炒热菜,怕是坐下前早有打算。此刻他无意识地用指尖在桌面上杂乱轻叩,神情间透着难掩的焦灼。
总不至于……真是饿急了吧?
宁鸾三两口咽下枣花糕,又拈起一块咸香的牛舌酥。青露总说甜食伤身,那她再用些咸点,总不算过分吧?
角落里的时鸿却已等得坐立难安。
今日未能登上望春楼七层,只能眼巴巴看着程慎之拾级而上,已让他心热不已,落寞万分。待看完热闹随着人潮下楼,他才惊觉自己整日奔波,竟是滴水未进!
被厚衣层层包裹的腹部传来细微的“咕噜”声,连腰间束着那条鳄鱼皮腰带都宽松几分。自北疆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本就舟车劳顿,再加上体内那股诡异的寒毒未清,此刻他只觉浑身虚软,眼前阵阵发黑。
时鸿这才忙不迭奔下楼去,凭着记忆直奔离后厨最近的桌位。未等侍从递上菜单,他已如连珠炮般报出几道出餐最快的菜名。
望春楼菜色堪称一绝,不仅融合南北风味的菜系,更在传统基础上精心改良,推出许多仅此一家的特色菜品。可此刻的时鸿,哪还顾得上其他?只盼热菜快些上桌,填一填那几乎要造反的肠肚。
除却菜肴出众,楼中侍应更是周到体贴。时鸿急急忙忙刚一落座,眼尖的侍者已双手奉上当季特饮:秋日鲜熬的红枣枸杞茶。
时鸿连饮两盏,暖意从五脏六腑渐渐漫开,这才稍缓过气来。他心情复杂地望向厨房方向,恍惚间瞥见一道黑影在后厨一闪而过。
“眼花了……?”他正暗自嘀咕,侍者已再度为他斟满茶盏。还未深想,却见后厨布帘轻轻一掀,一位容貌清丽的侍女端着食盘款款上前。
“客官,您的葱爆牛柳、肉末炒蛋、糖醋里脊已全部上齐。另附一道芙蓉酥,是我们后厨新制的茶点,请您品鉴。”
侍女一面温声细语,一面将盘中菜色依次摆开。她动作行云流水,不似在上菜,倒像是在穿针引线、绣制一幅锦绣的山河画卷。
“品……鉴?”时鸿抬起的筷子愣在半空,怔怔问道:“不必付银钱?”
侍女眉眼笑弯如月牙,柔声应道:“是的客官,此为后厨特制,请您尽管享用便是。”她温婉施了一礼,不等时鸿再问,便已施施然退入后厨帘幕之后。
时鸿心中疑惑更甚。他虽来望春楼的次数不多,却从未听闻后厨有赠菜先例。但肚中的翻江倒海不容他细想,不过片刻工夫,桌上菜肴已被风卷残云般扫去七八分。
宁鸾伏在后厨暗窗边静静观察,见时鸿这般急切模样,似乎当真只为果腹而来,顿时只觉兴致索然。可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自己竟也不自觉地被他感染,顺手将手边的点心多尝了两口。
望着这位小将军,她心中总萦绕着一丝说不清的关切。
再想起情报中提及,时鸿与她一样,幼时丧母。可时厉东大将军始终未再续弦,亲手将独子拉扯长大。
“亲手教养啊……”宁鸾在心底无声的重复了一遍,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骤然涌起。那一刻,虽不愿承认,她却清楚地意识到:
那是羡慕……深入骨血的羡慕。
宁丞相的容貌在她记忆中早已模糊,可那份深埋心底的恨意却随着青露的描述依旧清晰。时鸿至少拥有过毫无保留的父爱,而她……从始至终,拥有的不过是冰冷的算计与权衡。
时鸿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注视着。他心满意足地咽下最后一口芙蓉酥,只觉这点心格外香甜酥软,与平日吃过的其他点心大不相同,不由暗自赞叹。
满足之余,又不禁为日渐干瘪的钱袋子发愁起来。
望春楼什么都好,就是价钱实在令人咋舌。方才吃下的几道菜虽有一道是店家相赠,可余下菜肴也足够他肉疼许久。
时鸿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想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如鸟雀般展翅而去,顿时愁眉不展。
他唤来侍从,解开钱袋,正准备与最后的银钱挥手作别。下一瞬,却听那侍从恭敬道:
“客官,您这桌的账已经有人结过了。”
时鸿的手顿在半空,钱袋的系绳还松松地勾在指间。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结过了?谁结的?”
侍从含笑答道:“我家掌柜特意吩咐,今日这顿记他账上,还望时将军吃得尽兴。”
第65章 自投罗网 坏了!不会真把这尊煞神给招……
程慎之在小春台内坐了许久, 窗外天色已是漆黑。他站起身来,踱至窗前,负手向外望去。
只见坊市间灯火星星点点, 如闪烁的长龙蜿蜒盘旋, 一路蔓延到城郊边。
而另一侧, 宫中的红墙金瓦已隐入夜色, 唯有华灯初上, 晕出一团团齐整的暖金色光晕,悄然显出皇家不容侵犯的威仪。
程慎之心中好笑。虽然皇宫中早已乱成一团, 可落在百姓眼中,依旧是如此端庄肃穆。也难怪那么多人觊觎金銮殿之上的华座, 贪恋的不过是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酣畅淋漓。
案上茶水添过几轮,茶香由浓转淡。
程慎之在窗前站立许久,心头莫名生出烦躁之意。自今日再次踏足这望春楼起, 他便隐约觉得, 周遭明里暗里的一切, 仿佛都在无声提醒着他什么。
一定有关键之处, 被他遗漏掉了。
程慎之心头一动,扭头转向雕花门前垂首侍立的侍从, “不知林掌柜何时才能得空?”
他平静地注视着侍从不见半分慌乱的双眼, “本王今夜左右无事, 既已等候多时,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只是时将军与本王同来, 在楼下久等,只怕是不妥。”
这话虽说得平和,却不怒自威, 隐含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
那侍从神色如常,躬身行礼后恭敬回道:
“掌柜行事,小的不敢妄加揣测。许是被要事耽搁了,还请王爷再稍候片刻。”他言辞间令人挑不出半分错漏,“至于时将军那边,楼中自会有周全安排,还请王爷不必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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