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就在她凝神远眺之际, 眼角余光却又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鸿正扶着那女子上马, 眉目间是青霜从未见过的专注与轻柔。
那一刻,呼啸的寒风仿佛径直灌入了她的心口,将燃烧的最后一丝温热也彻底冻结成了冰。
她在村头不眠不休地守了一日一夜, 期待能捕捉到慕达莎的任何一丝踪迹。可直到次日太阳升起,传信的灵鸽悄然而至,送来了了城中留守暗卫递来的消息。
慕达莎竟早已安然返回京州城中,此刻正如同往日一般,在坊市铺面间从容巡视。
她的追踪,第一次失误得如此彻底。
不仅跟丢了目标,更连对方何时脱身、如何折返都一无所知。
而更令她心底发寒的是,素日不爱出京州城的时鸿,为何会与慕达莎同时出现在那偏僻村落?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意味着,那个令她倾心的少年将军……或许早已与异族、与慕达莎之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此刻,她终于将当日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禀明了宁鸾。
当初汇报情况时,分明知晓这是重要情报,却还是因怀着私心,只道自己跟丢了慕达莎,探到了那处郊外诡异的村落,却只字未提还看到了时鸿。
此刻,宁鸾听青霜道明了原委,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可疑的不仅是时鸿在郊外的出现,他身边那位看似柔弱的女子同样蹊跷。分明今早还在传闻,时厉东大将军为时鸿相看了一门亲事,可早在昨日,时鸿身边便已有了这样一位神秘的红颜。
难道往日里那个心无旁骛,一心好剑的铁血剑痴,当真在一夕之间成了左右逢源、新欢旧爱并拥的多情种子?
这一时之间的转变之大,实在是令人琢磨不透。
宁鸾紧紧地皱了皱眉,刚抬眼的青霜瞥见主子这般神色,顿时又沉沉地将头垂了下去。
未及时禀明实情已是极为失职,更何况,这异族也好,时鸿也好,行为之中处处都透着诡异,一切都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宁鸾默然不语,心底依然思索着青霜所说之事。她随手捡出案头一张情报,恰是前几日暗卫摹画的慕达莎肖像,异族女子轮廓深邃,面带诡谲的笑意,宁鸾的思绪却并不在她身上。
从青霜昨夜归来时的强作平静,再到今日核对账册时屡屡出神,所有细微的异常,宁鸾都尽数看在眼中。
这些年来,她早将青霜、青露视作血亲手足,是刀光剑影、风雨兼程也能以背相托的至交。这份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名分,融入骨血之中。
正因如此,当她察觉青霜的欲言又止、刻意隐瞒时,便也并未急于点破,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等待下去。
她深知这丫头肩上压着多重的担子,更相信纵使青霜有所隐瞒,也绝不会动摇到望春楼的根基。
她甚至早已想好,若青霜愿意,她便以望春楼大掌柜的身份,亲自去这将军府中走一趟。
京中朝臣亲贵对商贾多有轻视,但对于将军府,宁鸾却有几分底气。时大将军戎马半生,性子洒脱,向来不屑以门第论高低。时鸿受他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之下,更是养成了不拘一格、只问本心的脾性。
所以,即便是时大将军对出身有所顾虑,以青霜这望春楼二掌柜的名头,也对时鸿来说也可谓是恰如其分。
二人志趣相投,皆为武痴,月下论剑、闻鸡起舞,若能结缘,本该是一段佳话。
可如今,青霜既亲眼见了时鸿对那柔婉女子的关怀备至,以她那般骄傲的性子,只怕宁可折剑断鞘,也绝不愿做那勉强求全之人。
犹豫半晌,宁鸾终究还是轻声开口:“时鸿之事,若你愿意,我自当去将军府为你试探一二。可你若不愿,我也绝不强求。”
“毕竟你这一片真心,本就难能可贵。”她指尖略略划过桌案上慕达莎简略的画像,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更何况,这世间之事,有时即便亲眼所见,却也未必窥探到了全部。”
青霜猛然抬头,像是未料到宁鸾会说出这番话。她张了张口,眼底天人交战,不需多看都能觉察到她内心的挣扎。
宁鸾温和一笑,转头望向窗外坊市间繁华的街景,声音沉静如水,“情爱或许会让人盲目,但是真相不会。一切都还未水落石出,你我二人又何必去急于定论?”
她目光追随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飞鸟,“无论是关于时鸿在做什么,还是关于你自己究竟怎么想。这份情意若是用得妥当,也会成为最趁手的利器。”
青霜听及至此,终于微微点头,似有所悟。她犹豫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固执与坚定取代:
“主子,或许您已不记得,但青霜亲眼见过您在丞相府的日子,也知晓您在镇南王府的处境。将军府纵然已是宽泛许多,却也终究是被金玉之物堆砌的牢笼。”
青露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与您一样,愿做在天空翱翔的飞鸟,不愿困在华美的笼中。那些笼子看似隔绝了所有烦忧,实则困得人透不过气。”
她学着宁鸾方才的姿态,微微侧首望向窗外,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飘忽之意,“青霜确实对他动了心,付出了真情。可正因如此,才更不愿让这份纯粹的情意,变成有朝一日束缚彼此的枷锁。”
“若由主子出面相谈,将军府自然会慎重考虑。可是那般得到的缘分,终究不是青霜想要的。”
宁鸾微微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欣慰,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静理智的青霜。人非草木,自然可以沉醉于情爱,但更要在这无边的浪潮中,看清自己的本心。
“主子,”还未等宁鸾答话,青霜再次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青霜为昨日的失误深感惭愧。恳请主子再给一次机会,让我能继续追踪慕达莎。无论她与时鸿是否有牵连,青霜定当如实禀报,绝不徇私。”
宁鸾深深地看了她片刻,颔首道:“好,此事便仍由你负责。至于时鸿那边,我也会派人调查。不仅是他,连同那个戴面纱的女子,都需查清底细。”
“面纱女子……”青霜看着宁鸾面前的画像,犹豫一瞬便道:“她的身形衣饰皆有些特别之处,早该以纸笔作画,为主子增添情报。”
话音未落,青霜便起身行至案前,就着方才的毛笔轻勾细描。不必细想,那女子的形貌早已在她心中反复浮现千百遍,不过片刻,纸上便显出了清晰的轮廓。
“主子请看。”青霜将画纸呈给宁鸾,默然退至一旁。
宁鸾定定打量着画中之人,描摹肖像是楼中暗卫的基本功,青霜的笔法更是精准无误。端详着纸上细致的轮廓,再开口时,宁鸾的声线已不似最初那般虚弱:
“他们三人同时现身在那村落之中,绝非偶然,其中必有什么我们还不知晓的关联。追查慕达莎时,若发现其他蛛丝马迹,务必即刻回报。”
“青霜领命。”
将所有的心事尽数剖白后,青霜方才的颓废沮丧已彻底消散,仿佛已然祛除了所有的杂念,周身再度充盈着无穷的力量。
她当即转身而去,黑纱翻飞间,俨然又变回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暗卫。
宁鸾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厅之外,这才缓缓端起茶盏,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京州城的夜幕正在缓缓降临,街巷之中已隐约亮起灯火。极目远眺皇宫方向,那里红墙金瓦的高楼飞檐上,还残留着今晨未化尽的积雪,给这最蜀西国中最华贵的囚笼,缀上了一圈柔软雪白的边。
而在这片看似太平的繁华之下,朝堂宫闱、异族商市,无数的暗流正在无声涌动。
永不变的,是明日照样升起的朝阳。却不知那晨光照见的,又将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
“小姐?”
青露嘴里还嚼着点心,三步并作两步轻盈地跃上楼。见宁鸾正望着窗外出神,她也不多问,径自去衣橱之中翻了件银灰色的毛领披风,轻轻为自家小姐搭上。
“青露,你说……如今离进宫还有半月之期,我做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宁鸾没有回头,只伸手抚过披风领上柔软的绒毛。
“只要是小姐做的决定,就一定是对的。”青露眨了眨眼,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只要是人,便总会出错的。”
“难道……便没有从不出错的人么?”
“人无完人,金銮殿之上的程慎之做不到,向来缜密的青霜做不到,”宁鸾扭头,看青露轻轻点燃了案前的烛火,“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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