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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黄白两色的花束大面积地摆放着,所有人穿着黑衣,天公作美,太阳在仪式开始时消失了,阴蒙蒙的天萧瑟凄苦,夏天彻底过去了,而短暂的秋天从未久留过,这单调的,只剩哀乐起伏的仪式现场,没有人敢发出言语。
  辞金的证言是最大的那份声音,一张张古板的面具般的脸凝视着录像,他们在通过眼前的年轻人审视他的国家,审视抚森。
  “现在是无辜的女孩,下一个便是我们,为了一己私利,他们可以害死她。为了一个国家的私利,他们当然也可以侵吞我们整个国家,整片大陆。”皇帝站在纪念碑中央,那高大的石质建筑上没有格温的照片,只有她的名字跟相关介绍,她由一个鲜活的、实在的人,变成了一种符号,现在皇帝强调着这符号的内涵,以确保所有人都记住它。
  格温的奶奶被从茶礼乌斯请来,她在缓慢的时光流逝中快速衰老下去。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悼念她的孙女,他们与她的孙女毫无关系,神情上甚至也无太多悲戚,言语上却仿佛死了至亲。而她这真正死了至亲,且是唯一至亲的老人,嘴上倒是沉默着,皇帝的那些言语没有让她产生任何反应,她游离在这盛大的场景外,乡长跟礼仪大臣陪伴在她身边。
  煽动性的言语不断响着,抚森罪大恶极,理应受到惩罚。礼仪大臣早在接她时,便骂了抚森无数遍。她一路都低着头,因为她在被反复伤害,她可爱的佩露露,那个从小便跳来跳来,自信张扬,全不把任何人的话放在心里的天真女孩,她总是自以为无所不能,她总觉得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却在病床上被磋磨掉了所有生命,那些新型的医疗手段,是用管子、用刀来折腾人的,比茶礼乌斯的古法偏方还要可怕得多,她就知道外面是危险的,她的佩露露,临死前的那段时间该多么痛苦绝望啊。
  抚森上层却打算掩埋一切,让那些凶手逍遥法外,如果她能拿到通行证,她能前往抚森,她一定宰了他们!把茶礼乌斯的秘方毒药全给他们喂下!那些蜈蚣、岩蚁、褐鼠粪便再加上摩兰汁液捣成的东西跟他们喂给佩露露的药差不多,他们该吃上一肚子,好好尝尝死亡的滋味。
  帝国用更直接的手段为她做了她想做的一切,她该感激涕零的。但帝国做得太多了,他们本该只向几十个人报复,现在却要向几十万个,甚至几千万个人报复,这不是报复,这是借报复之名的侵略,是无耻的战争行为。
  茶礼乌斯生灵涂炭过,她知道战争有多么残忍,那只会毁了无辜之人的所有。佩露露最讨厌战争了,她也最讨厌战争,她要将佩露露与战争分割开,但礼仪大臣就在身边,他早已警告过,如果她说出不利于帝国的事,他会在察觉到矛头不对时,就将麻醉剂注射到她体内,她见过麻醉剂,那东西瞬间便生效了,而且这是帝国,她只有说正确的话时,她的话才会被听取,如果她说不正确的,符合大多数人意愿,却不符合帝国意愿的话,那些人就会表现出聋子的一面。且他们不会完全地忽视她,而是更糟糕的,让茶礼乌斯也陷入战争的火海。
  她这个老婆子,应该死在家里的。她没有死,而来到现场充当默不作声的战争帮凶,只是因为她相信还有一个人能挽救一切,伟大的迈轮古河,无论帝国的皇后是不是迈轮的化身,她都是神奇的所在,她愿意相信她,她是佩露露的朋友。
  可惜她不在。
  “帝国伟大的皇帝陛下,谢谢您为格温做的一切,我知道,您是为了伟大的皇后,伟大的长河才这样做的。我可怜的孙女有幸与长河相处过,长河曾亲自把她的遗体送往茶礼乌斯境内的迈轮古河里,不知长河今天怎么没来?”她诚恳的,仿若真的只是好奇,那老迈龙钟的身躯混着颤抖的声音,听着便让人不忍。
  皇帝好心地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扶稳,柔声道:“请您谅解,长河同您一样悲伤,且为格温小姐的死感到愤怒,她告诉我,在格温小姐的仇报完前,她不愿再见任何人。”
  “长河回去做她的河流了吗?”
  “是的。”皇帝示意护卫们,让他们把格温的奶奶搀走,“您去希赛利亚宫待会吧,那里是皇后生活的地方,也是格温小姐以前待过的地方,她们在那里度过了非常快乐的时光。”
  皇帝很高兴格温的奶奶问了业伽的事,这正合他的心意,为了感谢这可怜却有用的老太太,他在简短的几句话后,便宣布仪式结束了。皇帝前往希赛利亚宫,而贵族跟大臣们也在阴风阵阵中缓缓离开,这些黑色的灵魂面容肃穆,一言一行都合乎礼仪,仿若假人般僵硬。但回到府邸后,迅速活动了起来,命令下属打探宫里的情况。
  皇后无法现身?世界上哪有河流能化身成人,皇后既然在这个战争的关键节点隐而不出,只能说明皇帝厌烦了皇后,他打着河流为格温愤怒的名义将皇后关了禁闭。
  这禁闭会关多久?河流的心思常人总是揣摩不来的,如果她一辈子不现身,也并不稀奇,说到底,皇帝已用完了她,现在将她彻底丢弃了。
  消息四散,大陆上的所有国家都知道了皇后可怜的命运,只有尼拉布莱奥的老独裁者拉吉普特狠狠训斥了手下,说皇后是真的河流化身,就算不是长河化身,也是其他伟大的所在,他让人加班加点地制造武器,用战争来平息长河的愤怒。
  其他人感叹拉吉普特真是皇帝的一条好狗,皇帝没有戳穿间谍的伪装,他就也不戳穿,听话得很。
  抚森的罗德里克在得知这一切时,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情报。掩体内,灯光昏暗,扬增的眼已因数日的哭泣而红肿不堪。她的国家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她的儿子成了俘虏,她的女儿处境堪忧,每一点都足够击垮她。
  罗德里克甚至不敢将女儿的近况告知,以防扬增彻底崩溃。
  扬增却看着罗德里克,问道:“有什么新消息传来吗?”他们夫妻相处多年,怎么不知这并非前线军报,而是关于辞金、舒格的。
  罗德里克摇头,他攥紧手,又缓缓松开,知道这么重要的事瞒不过去,哪怕自己不告诉扬增,别人也会告诉的。
  “舒格,她似乎被关起来了。”
  “什么?”扬增的眼神迷茫了起来,她摇了摇头,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辞金被抓时,她的世界便碎了,现在碎得更彻底,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感觉全完了,是的,全完了,短短的时间内,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地变了。
  这一切当然都是自找的,灾祸的源头,那个叫格温的女孩死前,也是这么慢慢地感到绝望,慢慢地被摧毁所有。
  “罗德里克?”她轻声呼唤着丈夫,她试着抓住对方的袖口,却感觉自己怎么都抓不紧,她的所有力量都消失了,她的生命火光也慢慢黯淡下去,她的嘴唇轻颤着,似乎发出了许多言语,实际上却未吐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别担心,营救辞金的事已有了些眉目,他们救辞金的同时会把舒格也救出来的。”帝国的监狱哪是那么好进去的,营救一个人都难,更何况营救两个人,只是罗德里克不愿再让扬增难过下去。
  第37章 劫狱
  业伽已不在希赛利亚宫,她被皇帝安排着,住到了辞金的对面。
  监狱被无数钢铁围裹着,这里的房与房之间不存在栏杆,只存在铁板,厚重阻隔了犯人之间的视线,他们能望到的,只有同舍内的存在。
  辞金作为重要罪犯,享受了单间,但他的视野同样是狭窄的,直到他吐出证言后的某一天,大概不到十天吧,这里太黑了,让人分不清日夜轮转,辞金布满红血丝的眼半睁着,他麻木地被拽起,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挪到了新舍内。
  这里跟上一个监舍没多大差别,同样是简陋的,左右宽度不到一米,但前面被铁栏杆打开了,不再是铁板铁门,只容得下小饭盒的孔洞,而是大面积,对所有犯人来说都豪华无比的空透栏杆,隔着走廊上的观察玻璃,甚至有光从顶上照下来。
  “这是对吐出证言者的特别优待吗?”辞金嗤笑一声,他的眼被光刺得模糊,却听看守讲:“是皇后的优待。”
  皇后?辞金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镣铐随着他的手抖动,虽然在监狱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已习惯了这里的规则,去走廊放风时并不四处观看,以防看守突如其来地鞭打。
  看守少时他倒小心地斜视过周围,看守多时却万不可能铤而走险,因此,直到他们提起业伽,他才抬头打量起对面。
  晃一看去,是略呈绒面质感的铁壁,看守在上面敲了敲,清脆的,有别于钢铁的声响传来,那铁壁被从一边拉到另一边,帘子洞开,辞金才发现这其实是面玻璃。
  “真是个大屋子。”
  “皇后并不是你这种犯人,她是伟大的长河的化身,恼怒于抚森的行为,特意要求来监狱谴责你的。”
  “长河?谴责?我前阵子刚当着你们的面说她是我妹妹舒格。这番言语是皇帝让你们对我说的吗?都把她关起来了,还搞这种小花招?”辞金看着业伽的监舍,他不得不承认,皇帝太有耐心了,知道业伽的身份却还是演着恩爱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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