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黄看起来好累,你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不远,在村外山上。是它太懒了。”他语气淡淡,上完药重新为她包扎好。
大黄委屈得嘤嘤叫。解毒草药往往长在毒物附近,它化了原型,载着玄离去了赤黑山脉,在千里山脉间疾驰,漫山遍野地跑,才找到一株解药。
主人竟然说它懒!
玄离无视它,扬手熄灭烛火,“睡吧。”
“玄离。”
他正欲起身,被楚悠叫住,坐在床榻上回头:“怎么?”
楚悠沉默地扑向他。
怀中身躯像一团火,滚烫脸庞紧贴着玄离的颈侧,吐息同样是烫的。
“你也会走吗?”
她跨坐在玄离腿上,搂住他的脖颈,轻声重复:“玄离,你会走吗?”
深夜寂寂,昏暗的屋子静得只有两道心跳声。
玄离的手穿过发丝,按住她的后颈,压向胸膛:“不走,睡吧。”
楚悠伏在他怀里,温度透过薄薄衣衫,不分彼此。
噩梦带来的恍然慢慢散了。
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缓,玄离没有起身,静静坐着。
这样亲近的接触,平息了菩提珠带来的大半疼痛。
心口处却生出了烈焰般的纹路,灼烧感连绵不绝。
睡熟后,楚悠的两条胳膊卸了力,从玄离肩上滑落,身子也朝一边歪。
玄离拥住体温回归正常的柔软身躯,下颌抵住她的发顶,闭上了眼。
心口的灼痛逐渐加剧。
他本该厌恶这些疼痛,它们昼夜不息,是束缚他的枷锁囚笼。
但此时此刻,脑海中的杀念与暴戾都消失了。
唯余平静。
*
楚悠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醒来时日上三竿,大黄还趴在屏风旁呼呼大睡。
她身上的烧退了,右手也不怎么疼,趿着鞋下榻,弯腰揉揉大黄的脑袋。
“好大黄,辛苦啦。”
玄离像是知道她醒了,端着铜盆进来,瞥了眼矮桌,“坐过来。”
楚悠不明所以坐在矮桌旁,看着玄离浸湿帕子,绞到半干后盖上她的脸。
“唔唔……轻一点!”
白皙脸庞被擦得泛红,她甩了甩头,嘀咕:“你是在擦脸还是擦碗,没有帮别人擦过脸吗?”
玄离轻嗤一声,道:“没有。”
他一向只拧别人的脖子。
楚悠不和他计较,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眼巴巴看他:“好饿。”
玄离与她对视片刻,转身去端来饭菜。
楚悠坐在桌前,坐得端正,用包成蝉蛹的右手虚虚一指鱼羹:“先吃这个。”
嘴巴在动,手却不带动一下,期待地望着他。
“……”
玄离沉默片刻,舀了一碗鱼羹,捏着勺子送到那微张的唇边。
鱼羹鲜美滑嫩,入口即化。
“唔。”楚悠眼眸弯弯,“玄离,你真好。”
玄离扯了扯唇角,掩去眼底的阴郁,又喂了一勺。
他疑心自己近来得了怪疾,总做出违逆本心的事。
“荷叶蒸肉……嗯,好吃,还要一块。”
“排骨也要一块。”
“今天的茭白好脆,你也尝尝……”
一顿饭吃得楚悠非常满足。
她坐在窗边吹风,手边有一篮洗净的桃子,捡了个最好的咔擦咬下。
玄离洗净碗筷回来时,就见少女临窗而坐,仅着轻薄夏衫,藕粉小衣的细带掩在淡绿上襦中。
白生生的脚腕轻晃着。
“玄离,桃子好甜,你来吃一口。”她笑盈盈的,举着个粉桃,乌发被风吹动。
他眸光微暗,坐在她身旁,捏着那截手腕,低头咬了一口桃子。
然后又吃了一口。
“昨晚带回来的药你用了吗?效果怎么样?”
“伤好了。”玄离扔掉桃核,忽然想起自己并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楚悠一怔,不由看向他的侧腹位置,“完全好了?”
他慢条斯理擦净手,手指勾住系带一扯。
竹青外袍层层敞开,露出雪白中衣,他将中衣带子也一扯。
衣袍敞开,露出线条紧实的胸膛与腰腹,肌肤光洁,不见半分伤痕。
细细链子穿过一枚样式奇特的吊坠,佩在胸前。
漂亮的肌肉线条顺着侧腹向下延伸。
“真的好了……”楚悠忍不住感叹修仙世界的神情,鬼使神差伸出手。
纤白手指覆上侧腹,抚摸记忆里那道狰狞伤口的位置。
“连一点疤都没有,好神奇。”她稍微捏了一下。
一开始只是想上手确认,但摸着摸着,楚悠有点上瘾。
玄离垂下眼,看那只纤白的手在他身上乱摸,下颌紧绷。
他忽然攥住她的手往前一拽。
“玄离!”楚悠狼狈趴在他身上,鼻尖撞到赤.裸胸膛,眼冒金星。
玄离紧锢住纤细腰身,气息乱了一瞬,眼眸沉沉:“摸够没有?”
两具身躯毫无间隙相贴。
滚烫的胸膛温度熏得楚悠脸颊发热。
“嗯……”她下意识挪开视线,正巧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
大黄不知何时醒了,趴在屏风旁,狗狗祟祟偷看。
见被发现,它立刻闭眼躺下,一副“我又睡着了”的样子。
楚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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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zzz→[捂脸偷看]
第10章 惊鸿客(十) 聘礼
楚悠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被养得腰上长了肉。
成亲的日子定在七日后,村里的人自发张罗将近的喜事。
女人们帮着剪红纸、缝制喜被、准备喜宴的菜。
男人们帮忙修整小院,把破败小院弄得齐整敞亮。
成亲前两日,玄离一早便出门了。
“我去镇上买些东西。”
楚悠忙着清点赵婶子送来的红烛,抬头看他:“你有灵石吗?”
“有。”
“好,让大黄陪你去吧。”
她没问玄离哪来的灵石,正如他从没问过她身上所有的古怪。况且他是修者,想弄来灵石不难。
“嘤嘤……”大黄耷拉着耳朵尾巴,小碎步挪到玄离旁边。
玄离睨它一眼,带着背主的狗来到盘镇。
盘镇位于北境和西境接壤处,规模堪比小城池,店铺鳞次栉比。
他施了幻容术,径直走入衣阁,掌柜见来客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热情迎上来。
“客人想添置些什么?我们这是盘镇最大的衣阁,首饰成衣布料都有,样式也是最时兴的。”
“置办聘礼。”
掌柜了然,捧出几套分量足、做工精致的金钗头冠,“您看这些如何?不知夫人更偏好哪种款式?二楼还有许多婚服。”
玄离略微皱眉,随手抛了个乾坤袋给她。
“拿最好的,看着配几套。”
掌柜手里的乾坤袋分量很沉,这足以盘下她整个店!
乾坤袋下还压着张纸条,一看就知道是位小娘子的尺寸。
从肩颈到腰臀、胸腹、足长几寸,项项详细。
掌柜心里纳闷,弄不懂这位出手阔绰的贵客到底是上心还是不上心。她脸上堆满笑容:“您放心,一定都置办好,包您与夫人满意!”
*
盘镇的僻静小巷里,有家开了许多年的茶肆。
铺子不大,门头灰扑扑。
如此不起眼的地方,茶客熙熙攘攘,放眼望去都是修者。
铺主耷拉着眼睛拨算盘,身后有一堵墙,挂满写了价位的木牌。
又有一位客人进来,他看也没看。
“咚!”一袋灵石掷到柜台上。
死气沉沉的铺主眼睛一亮,笑容挤满褶子,恭敬给新客递上一枚玉简:“贵客,楼上有雅间,您喝点什么?”
修长手指一抬,玉简飞入掌中。
铺主再一抬头,人已经走远了。
巷子狭长幽静,大黄老实跟在主人脚边。
玄离用神识扫过玉简,眼底划过一丝冷嘲。不过离开一个多月,魔渊便不安分起来了,宗门世家更是以为他伤重隐匿,四处搜寻。
他手上稍一用力:“一群不安分的东西。”
玉简碎片掉在狗头上,大黄狗躯一震,这种熟悉的语气,意味着又要死很多人了。
“尊上准备回魔渊吗?”
玄离慢条斯理拂衣袖:“急什么,水还不够浑。”
小巷外行人熙熙攘攘,几个卖饰品的小摊挨着开,年轻女郎们笑闹挑选,罗裙飘扬。
玄离前往衣阁取聘礼,路过小摊时脚步一缓。
摊子上摆的多是些廉价易得的珠花木簪,唯有一支吸引了他的目光。蚕丝缠成小巧的蝴蝶和花朵,簇拥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做工算不上顶好,却别致灵动。
风吹过,蝴蝶翅膀和细碎花瓣轻轻颤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