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玄离按住抽痛的额角,目露赤色,下颌线条紧绷。
  死死盯了楚悠很久,直到她在睡梦里都不安地皱起眉头。
  他竭力压住癫狂念头,褪去外袍上榻,动作轻缓将人揽入怀中。
  温软身躯贴在身前。
  刹那间,荒芜了百年的心被一点点填满。
  玄离沉默抱紧楚悠,垂首埋在她的颈侧,任由淡淡香气将自己包裹。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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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重逢,失去老婆一百年的鳏夫阴暗爬行中
  章节名来自——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第61章 山似玉(二) “我教你。”
  楚悠这一觉睡得极沉, 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掉进海里的梦,被巨型章鱼缠住不放。
  醒来后,她心中莫名发憷。
  细致检查了身上、屋内, 都没有第二人的痕迹。
  她随后把院子仔细看了一遍,意外发现和邻居共用的那堵院墙上有道不起眼的木门。
  这头有门闩,她取下试着推了一下, 推不开,那头也锁了。
  昨日钱婶子提过一嘴, 说隔壁李先生和她住的两座小院, 是镇上商户屋产,举家迁走后空置下来。
  这扇门,大约是原主人打通院墙留下的。
  楚悠重新把门闩放好, 想了想,又搬了块石头抵着门。
  刚忙活完,钱婶子敲响院门, 送来自家包的包子。
  楚悠吃完后到镇子上转了一圈。
  落霞镇不大, 约上百户。她住的这一带都是民居, 往前走过青石街巷, 是镇子上最热闹的街市,沿途开了茶馆酒肆, 寻常铺子都有。
  宽约两丈的河流穿街市而过, 河面上架了一座石拱桥,形似弯月。
  桥下春柳依依, 开了家酥酪铺子, 楚悠要了一碗,沿着街市慢慢走,慢慢吃。
  不时有人笑着同她打招呼, 闲聊几句家常。
  走到老槐树附近,稚嫩的朗朗读书声传出。
  学堂窗未关,一道雪青身影行走在桌案间,不时指点弟子。
  楚悠驻足看了片刻。
  对方似有所觉,顿步侧身望来。
  春风徐徐,老槐树枝头缀满花串,雪白花瓣簌簌飘落。
  两道视线隔着一扇窗交汇。
  李宣所在之处日光照不到,望着春光下的身影,手里的书卷被捏得死紧。
  他面无异色,面露和煦浅笑。
  楚悠对这位邻居印象不错,弯起眼眸招了招手,当做回应。
  整座镇子浸在春光里,邻里和善,风景秀丽,她很喜欢这个新的落脚点。
  熟练了四周后,楚悠开始上山打猎。
  落霞镇附近山多,妖兽也多。位置太偏远,几乎没有愿意来清理妖兽的修者。
  仅一日,她就猎了三十多只,下山路上意外猎到两只野雉。
  回到镇上,灿烂落霞映在河面,几十缕炊烟袅袅飘远。
  楚悠送了一只野雉到钱婶子家。
  一人高的土墙围成院落,三间瓦房并排,竹竿上晾着半旧衣裳。
  钱婶子喜笑颜开,非要留她在家里吃饭。
  楚悠正要推拒,钱家大郎风一般跑进来。
  “娘!二妞又欺负我!”
  他急着告状,一时没看见楚悠,等看见了才急忙刹住脚步,结果一屁股摔在地上,把布包里的书和笔墨都给摔了出来。
  钱婶子打了一桶井水,麻利处理野雉,“谁叫你去惹她?该。”
  “疼,疼死我了!”钱大郎捂着屁股哎哟叫。
  楚悠憋着笑把人扶起来,弯腰帮他拾起书本笔墨。很快发现他的千字文是新的,几乎没有翻阅痕迹,笔记也很少。
  一股淡淡的违和感生出。
  “大郎,李先生讲学问一直用的这本吗?”
  钱大郎老实道谢,接过千字文,“对啊,先生说我们底子太薄,先学点简单的。”
  楚悠瞥了眼崭新的书封,悄悄说:“我看你这书是新的,都没怎么翻过。是不是平时不用功?”
  一只黄蝴蝶飞过院墙,擦着钱大郎而过。
  “没、没有……”他怔了怔,随后急忙看了眼钱婶子,小声道,“我前天散学之后去河边玩,把书掉河里了,这是先生新给的。小悠姐姐,你别告诉我娘,她会打死我的!”
  违和感渐渐散去。楚悠眨了眨眼,轻揉一下他的脑袋:“行,保密。”
  她扬声道:“婶子,别做我的饭,先走了。”
  “别急着回去,吃个饭啊!”
  钱婶子的声音远远落在身后。
  楚悠踏着暮色往家的方向走。春日多蝴蝶,回去的路上时不时见到几只。
  途径李宣院门口时,她脚步一顿,抬手叩门。
  “笃笃”两声后,院门很快打开。
  青年一身雪青长袍,腰间系同色绦带,愈发显得眉目清润。
  “小悠姑娘?”他尾音微扬,唇边含笑。
  楚悠把另一只野雉递出,“昨天的鸡很好吃。我今天上山打猎,猎到了野鸡,送你。”
  “多谢。”他自然接过,两人指尖相碰,“吃过饭了吗?”
  “正要回去做……”
  李宣温声截断:“不如一道?我将它做成炙鸡,正好一人也吃不完。”
  *
  暮色西沉,天色渐渐转暗,炙烤的香气在小院里弥漫。
  院子不大,收拾得井井有条,竹架上晾着靛蓝长袍。
  吃饭的桌椅搬到了院中,墙角栽了几丛文竹,夜风吹过竹影摇动,添了几分风雅。
  楚悠环视院落,目光落在那扇和她家连通的木门。
  上面放了门闩,难怪今早的时候推不开。这是一扇双向门。
  李宣将烤好的炙鸡端上桌,注意到她的视线,主动道:“那扇门是屋主留下的,小悠姑娘若是不喜欢,明日我叫泥瓦匠来,将它封上。”
  见他坦荡磊落,楚悠为自己早上的怀疑感到惭愧。
  “不用不用,既然是别人留下的,还是不要乱动了。”
  李宣唇角微扬,推了碗甜酒酿到她面前,“春夜寒凉,酒酿可以暖身。”
  这碗酒酿比楚悠平时喝的都要更甜。
  意外符合她的口味。
  碗筷碰撞声中,李宣不时说起学堂里孩子们的趣事,偶尔也聊到从前。
  他语气和煦,语速不疾不徐,极易令人产生好感。
  一顿饭吃下来,楚悠大致拼凑出李宣的身世。
  他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家中遭难流落到这,被镇上的人收留,于是当了教书先生。
  酒酿香甜,她多喝了两碗,面颊染上薄红。
  “李先生,这是哪家酒肆的,真好喝。”
  夜色昏暗,桌上燃了盏烛灯。
  李宣隔着灯火望向她,只看片刻,克制移开视线。
  “是我自己酿的,小悠姑娘唤我李宣就好。你喜欢喝,将这坛带回去。”
  他递来个装满酒酿的陶罐。
  楚悠有些心动,又不好意思在刚认识的邻居家连吃带拿。
  看出她的迟疑,他又道:“这回失手,酿出来甜了些,恰好得你喜欢。”
  这番话妥帖至极,叫人找不到推拒理由。
  楚悠抿唇笑着,伸手去接,“那就多谢了。叫姑娘生疏,以后叫我的名字吧。”
  烛火微微晃动。
  陶罐转交到她的手中,两人指尖触碰,李宣轻轻一笑:“悠悠?”
  温润的嗓音稍低,轻缓吐出二字。
  许多人都叫过楚悠的小名,非常普通简单的两个字,她从不觉得有哪里特别。
  偏偏这一声,叫得她耳根处好像有蚂蚁爬。
  他眉眼含笑,“这样叫可以么?”
  楚悠抱紧陶罐,看着坐在烛火下的李宣。
  忽然觉得他不像书生,更像勾引人的精怪。
  *
  一连几日,楚悠都有点避着李宣。
  她白天去打猎,日暮才归来。他白日在学堂讲课,两人正好错开。
  相安无事好几天,隔壁没有动静。
  不登门找她,平时在路上偶然遇见,也只是笑着寒暄两句。
  楚悠怀疑自己想多了。
  她最近晚上睡得沉,总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掉进海里,被大章鱼缠绕。
  这两天越缠越紧,密不透风包裹着她,在梦里压得她难以喘气。
  而且,梦里大章鱼的触肢不太规矩……
  这种人外梦不在楚悠的接受范围内。
  为了不梦见更离谱的程度,她打猎归来后,去镇上唯一的医馆开了治梦魇的安神药。
  回到小院,天已经完全暗沉。
  昨天钱婶子送了干腊肉来,她将腊肉洗净切块,和生米混在一起铺在锅内,打算做一锅焖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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