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楚悠被这人的惨状惊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带她避开的人是东方忱。
他同样面带倦容,为了查清幕后之人奔波了多日。压着怒气让修者们把剩余的、还没医治的病患看牢。
“夫人!”
鸢戈即刻就要去查看楚悠的手,被苏蕴灵肃然拦下。
“先等等……这蛊蹊跷,吐出来的血颜色不对,都避开不要碰!”苏蕴灵心跳如擂,强行镇定让人都散开,又让侍者端来干净水盆。
等楚悠的手完全洗净,不留一点血污,苏蕴灵急忙捉住她的手腕,一遍又一遍低头查看。
见连日镇静的苏蕴灵完全失了方寸,楚悠握住她发颤的手,弯起眼眸, “没事的蕴灵,你说过已经寄生的蛊虫,不会寄生的另一人身上。”
“世上蛊虫都如此,可这种我从未见过……”苏蕴灵怕极了她出什么事,足足检查了十多次。
雪白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高悬的心才重重落地。
苏蕴灵缓了会,继续给病患医治,但说什么也不准楚悠再帮忙。
拗不过她强硬的态度,楚悠只好和东方忱候在一侧,等她们忙完。
其间,又有数十个病患没能挺住,忽然大口吐血而亡。
楚悠不忍再看,“东方,你这边查出结果了吗?”
东方忱的视线落在她垂落的手腕上,心底总莫名不安,“我的下属在一口废置的水井深处捞出了这个。”
一位修者以托盘呈上枚巴掌大、通体漆黑的玉盅。
“这是蛊盅,以玄玉所制,这种玉极为寒凉,只产自深海。但下蛊的人杳无音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揉了揉眉心,“我会让人顺着玄玉这条线,继续查下去。但养蛊用的不是玄玉便是炎玉,范围太大不好查。”
楚悠望着庭院里来往忙碌的人,沉思片刻道:“他们开始腹痛是在一个月前,那时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大事吗?”
“不同寻常的?”东方微微皱眉,“那时南境忽然异动,方修永现身与尊上斗法,十四洲内都以为要开战了,极西境内各城的城主受召赶往方丈海前,我分身乏术,没怎么留意魉城的情况……”
说至最后,他面色微变。
楚悠与东方忱对视一眼,都想到一块去了。
“我会将此事呈给尊上。但……方丈海与溧水城相隔甚远,这里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城池,要真是方家那老王八指使的,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次相见,昔日好友已经不是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恣意少年郎君。
听见这句“老王八”,眼前的青年无端和第一次相见,躺在花树上的少年重合。
楚悠噗哧笑出声,“你都说了是老王八,人怎么知道王八在想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打什么算盘,现在大部分的人都要治好了,他想做的都会落空。”
“楚姑娘说得对,人哪知道王八在想什么。”东方忱靠着廊柱,唇角扬起,露出尖尖虎牙。
日光晴好,风也舒然。
看着两步之外,明眸皓齿的姑娘,心倏地柔软松快。
时间忽的慢下来,似青山下的溪流,潺潺轻淌。
自从父亲十多年前病逝,他担起城主一职,身后系了万万人安危后,东方忱很久没有能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
昔日在圣渊宫陪同出游的日子好似就在昨天,东方忱笑道:“还记得我们曾经约好的吗?”
“记得。”楚悠莞尔笑道,“我这趟本来就是专程来玩的。玩几日,就准备玉京了。”
他眸光清亮如星子,笑意漾开,“愿为向导。”
“吼!”大黄忽然蹿到两人中间,对着东方忱龇牙咧嘴,又用身子使劲挤楚悠,把她往旁边推。
“大、黄。”楚悠揪住它的后颈,“再这样我要揍你了。”
“……嘤嘤。”明明是主上交代的任务。
大黄的小脑瓜子很快分析出利弊。
山高皇帝远,不听话,现在就会挨揍。它瞬间换了一张谄媚嘴脸,耳朵往后背,尾巴东摇西晃,也不拦人了。
看它变脸如翻书,东方忱以拳抵唇,连咳几声才把笑压下。
*
溧水城一事了结,共有上千人中蛊,十七人死于蛊毒。
苏蕴灵足足歇了三日才缓过神。
城内的人都感念苏蕴灵楚悠以及鸢戈等人的救命之恩,请示了东方忱后,溧水城管事置办盛宴答谢。
东方忱推掉大部分不重要的事务,尽职尽责当起向导。
筵席结束后月上中天,圆月似银盘。
今日恰好逢每月十五的灯市,溧水城的街市被各色花灯映得亮堂堂。
楚悠提出想去逛逛,鸢戈自然是跟着她一起的,东方忱欣然同往。
苏蕴灵在筵席上喝了几杯,面上飞红,便先回去休息了。
三人一狗出行。
因着先前解毒的时,溧水城里无人不识他们,为避免被人们围着感谢,三人戴上面具,连大黄都被迫改头换面,幻形变成了一条白狗。
一路逛去,楚悠买到喜欢的兔儿灯,让大黄叼着走。
三人不时闲聊,几乎是东方忱和楚悠在说,鸢戈静静听,偶尔应一句。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有道视线盯着,可回身时只见拥挤人潮。
“嫩豆花——嫩豆花——”
一旁的小摊卖力吆喝着,摊前聚了不少人。
楚悠和鸢戈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那边。
东方忱的余光注意到,含笑道:“这家味道不错,我前几日路过买了一碗。楚姑娘和鸢戈姑娘在此稍候,我去买来。”
高挑身影越过街市,排到了队伍后。
鸢戈提一盏八角琉璃灯,说让等,就静静站在树下等候。
楚悠看她面色冷淡,目光却一直盯着小摊的模样,不由唇角弯弯。
正想打趣她一下,一道身影风似的从不远处掠过。
那人面目普通且矮小,手里攥个锦袋,游鱼般拨开人群。
这种人群拥挤的时候,街市上最多浑水摸鱼之徒。
果然,那男子身后,有个文弱书生挣扎着往前挤,脸涨得通红,“有贼!快、快拦住贼人!”
楚悠瞥了眼地面,随手抄起颗石头,瞄准抛出。
“啪”一声,正中贼人膝盖窝。
他惊叫一声跌倒,很快又爬起还想跑。
楚悠没给机会,三两步冲过去,踩住他攥锦袋的手腕。
“姑奶奶、姑奶奶饶命……我一时鬼迷心窍了!”他换脸极快,见是惹不起的人,立刻挤出眼泪哭求。
如此作态,一看就是惯犯。
楚悠脚下稍用力,踩得咯吱一声才松开。
矮小男子惨叫,捂着骨裂的手连滚带爬逃开。
文弱书生气喘吁吁拨开人群挤来,还没喘匀气看清情况,就见熟悉的锦袋抛来。
他手忙脚乱接住,这才看清帮忙的好心人是个姑娘。
发髻上绑藕荷色飘带,面上覆兔儿面具,手中提着兔儿灯,声音清凌凌的:“贴身放好,人多的时候贼也多。”
“在下谢过。”他深深作揖,对这样仗义的人心生好感,瞧见自己手里随手买的灯也是兔儿灯,便朝她递去,耳根微红道,“姑娘定是喜欢兔子,这灯赠予姑娘,以示谢意。”
见那盏兔儿灯憨态可掬,楚悠爽快去接。
“十五月圆夜,男女常以赠灯以示爱慕。”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握住楚悠的肩头,她身旁不知何时,已站了个身量修长,俊美矜贵的男子,正笑盈盈瞧着他。
他分明是含笑的,书生却有种被缰绳勒住脖颈的窒息感。
“阁下给我的夫人赠灯,出于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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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男鬼出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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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两心同(四)【修】 蓄意勾引……
书生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匆忙作揖,向来流利的口舌笨拙起来。
危险临近时,人会自发不寒而栗。他连道两声冒犯后, 好似见了恶鬼般仓皇逃离。
楚悠抬眼看向身旁。
青年身着雀蓝直裰,腰间悬一枚白玉佩,乌发以金冠半束。他亦垂眼看来, 街市灯影交映,衬得他容色极盛。
有段日子没见, 骤然看见他, 心尖好似被绒毛拨弄了一下。她嗔了一眼,“刚刚为什么要吓唬人?”
见她记挂旁人,玄离指骨捏紧, 面上笑吟吟:“我只同他说了两句话,怎能叫吓唬?”
若不是约法三章在前,他必拧断那人的手。
楚悠没揭穿, 想起今夜逛灯市, 时常感受到一道视线, 面具后的眼睛弯弯, 打趣道:“你怎么在这,该不会今天晚上一直在背后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