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黛......真正是良心都喂了狗,搞到现在她这外室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丫鬟,能跟绿药吩咐一声的,怎么就不能告诉她一下。
她简直怀着无边的怒气坐在梳妆台前,明明知道今儿是乞巧节,他早早就计划好了去邀青桔和小娘她们去街市耍耍,这可是她来到古代要度过的第一个节日,自是感觉无比新鲜,很是有兴趣想体验一番。
一大早的被催彦搞了个熊猫眼影响了美貌就算了,现在又被影响了心情,真正是节前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
她好得费了大劲用茉莉香膏将眼底的乌青给填平了,又用那玉簪膏子在两腮轻点了点,再抹了点樱红的唇脂,着了一件鹅黄绫罗衣衫,色泽如春日新鹅绒羽,下摆微敛,明丽却不张扬,再梳了个简单的包髻,就提着之前已准备好了茉莉花膏、玉簪膏还有那腌制的泡菜就往荞花西巷去。
临出门时想了想,还是把那帷帽给带上了。
两坛子泡菜,一坛子给了周大郎,不说大郎现在干那货郎的生意是干得风生水起,他本就脑瓜子灵活嘴巴又讨巧,不少小娘子都喜欢从他手中拿货,如今养着一家老小是没问题了,还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比他大三岁,现只等过了定就搬来和他们一同住。
沈黛听他这得意洋洋的话简直愣住了,他才十二岁呀,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童养媳呀。
她忍不住问:“你喜欢她吗?”
大郎却是苦涩一笑:“我们这样的人家娶亲能谈哪门子的喜欢,只她一过来就能帮忙照看着二郎、三郎并父亲,我也好放心在外面撒开了手干。"
沈黛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她能说什么呢,说别人做得不对,不能这么潦草的对待终身大事,可是易地而处,如果你是周大郎,你又会怎么办呢,人不能站在云端指责着匍匐在地艰难求生的人们,问他们“何不食肉糜?”
“也好,既如此家里都落地了,等生意都走上正轨了,你可试着往福建那边海上走一走,那边海上贸易若是成了才是金山银山呢。”
刚好沈黛前几日无意中听到崔彦和京城来的钦差们私话,貌似朝廷在讨论开海禁的事儿,看崔彦的态度这事儿多半是要成的,如果大郎真是个可造之材,能将她这简单的话听进去了,将来未必没有大的造化。
沈黛还急着去城南顾娘子家就匆匆跟他告了别,大郎送她上了马车后,又给她塞了一布袋子的巧果,沈黛欲推迟,青桔却小声提醒道:“娘子就收下吧,这是乞巧节风风俗,会给你带来巧气幸运的。”
沈黛这个土包子才知道竟有这么一说,自然欣喜收下。
而周大郎望着他们马车消失后,就匆匆跑回了院子,捡起一块石子在内屋的墙角下刻下四个大字“福建、海贸”,他虽然现在还听不懂什么,但是他知道有朝一日这四个字一定能帮助他成就一番大事业。
第35章 乞巧节(2)-舍身相救……
倒是李婆子经历了侄子李二狗那件事之后人消沉了不少,见到了沈黛都有点惴惴的,沈黛和青桔拉着她好好宽慰了一番,见她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便推心置腹道:
“人活一世,一晃匆匆就是大半辈子,最不该的就是为过去的事伤神,唯有珍惜当下方不辜负了在这尘世走一朝,往后你还有我们哩,你就说我这身份往后想嫁人生子怕是难了,总不得还指着你和青桔相互照应陪伴着。”
“对,对,娘子不嫁人了,我也不嫁人,我要永远跟着娘子还有麽麽在一起。”一旁的青桔也呐呐点头道。
李婆子这才来了劲狠拍了一下她的双髻道:“你这个丫头胡说什呢,世子对娘子宠爱得很,往后肯定是要接到国公府去的,可不许为我这个老婆子耽误了自个儿前程。”
只是说完她又眼含泪光,沉默了去,沈黛便知道这事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消化,只好给她空间,自个儿和青桔先往南城顾娘子家去了。
好在今儿是乞巧节,顾家的几个娘子都没有这早出摊,都聚在一起供奉“磨喝乐”,这磨喝乐是天龙八部中“摩睺罗伽”的音译,是宋朝七夕最受欢迎的泥偶娃,这里的人们是当牛郎织女来供奉的,也是期盼乞巧和多福的心愿。
小娘刚拜完之后抬头便见到沈黛施施然的进来,顿时惊得咧开了个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没想到沈娘子说到做到,真来看她了。
沈黛先是也学着她们拜了拜磨喝乐,她相信玄学无处不在,指不定拜了拜真能给她带来福气哩。
之后才转身打量着小娘,见她气色红晕,眉梢带笑,精神气十足,便知道她没受那件事的影响,是个聪明的,方心下稍安。
便让青桔把一坛子泡菜给了顾娘子,又把包装精美的花脂给了几位小娘之后,方道:“青桔在家一直念叨着你呢,今儿过节要不要一去街市逛逛?”
小娘却道:“沈娘子好意,原不该推拒,只是我近儿拜在了如意坊的李娘子门下学习双面绣,下晌正好要过去帮忙裁线,便不得时间了。”
“好,好,你于刺绣上有天赋,这于你来说也是顶好的前程了。”
这倒是好,他们一个个都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在努力,只她这一个咸鱼还在日日摸鱼,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暮色初垂,长街上人流如织,两边是高高挂起的朱红灯笼,织女绣样的彩幡随风轻展,摊贩前摆满彩线、绣针与小巧乞巧果。
三五成堆的人群,或驻足挑拣绣材,或围看街头杂耍,笑语盈盈;孩童手持糖画穿梭其间,偶有书生驻足吟诵七夕诗,烟火气裹着花香漫过青石板,被晚风一吹满城芬芳。
果然要比现代的情人节浪漫许多,沈黛和青桔随着人流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都新鲜,哪都有意思,偶尔看到秦淮河边上有一两个互诉衷肠的小娘子、小郎君们,还低头和青桔调笑两声。
只是笑着笑着,待看到那青衣郎君调转过身来时,这笑便卡在嘴角不怎么对味了。
只因那青衣郎君竟然是江宁县令王昭珩,没想到他堂堂一县父母官还挺顺应潮流的,也来赶这乞巧节的热闹。
她不好意思打扰,正想默默转身,却被眼尖的王昭珩及时叫住了,一副很是熟稔的样子道:
“沈娘子,我在这呢,咱们不是约的酉时三刻吗,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沈黛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人露出一脸的茫然不解,这个王昭珩没吃错药吧,好好的两个人约会来着,把他牵扯进来干嘛。
待看见身后那一身粉衫女子哭得发髻上那两串兔子发钗摇摇欲坠的时候,她方明白,原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可怜女子单箭头表白被拒的故事。
那女子大大眼眶兜着一汪眼泪直直的看着王昭珩一步步朝沈黛走去,不曾回头看她一眼,那豆大的泪珠终究忍不住落了下来,一转身就将那绣了两个月的扇面狠狠掷进了河里,瞪了她一眼,然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呵,瞪她干嘛,于她无瓜呀,她真是挡的一把好枪。
因这她不得不刺刺眼前的罪魁祸首几句道:“啧啧,王大人,你这也太过无情了,小娘子的心都要碎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王昭珩被调侃的耳尖微红,撇过头轻咳了两声。
这个钢铁直男,即使不喜欢别人,也不应该这样伤人呀,还落得她被一顿埋怨,她今儿还真得替天行道不可,于是接着道:
“看那小娘子流泪我都心疼了,王大人还真是铁面无私,只不过这女子往往都是脸皮薄的,一生中有几次这样的勇气,怕是回去后都要封心锁爱了,可惜,可惜,所托非人呀!”
沈黛这老道道的语气,王昭珩已被说得面红耳赤了,他实在不理解沈黛一女子谈论男女之事怎么会如此坦然,只尴尬的向她作了一揖道:“今日唐突了沈娘子,还请高抬贵手。”
沈黛便知道跟他说不通了,便不再费口舌,只静静地站在柳树边看着晚风抚过的河面。
岸边垂下的柳叶微微摆动,掠过河面荡起一层层涟漪,静谧的夜色之下,黄波磷磷推送着一只粉白的碗口大的莲花灯从对面缓缓向她飘来,最后定格在了她的脚边。
她蹲下身,昏黄微闪的灯火之下,隐约可看见四个烛刻的大字字“往生安乐。”
沈黛便知道这是有人在祭祀亲人,祝愿先人往生安乐,离苦得乐,既是有缘给她遇到了,便也跟着双手合十在额间默默祈祷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