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去了书房拿起散卓笔蘸了墨开心写信,只这信第一句就难倒她了,他们之间应该算是还在怄着气,她现在写信请人家帮忙,少不得该先服个软说说好话了。
  很是做了一番自己的思想工作后,还是不想一开始就服软,只开篇先将李娘子一家的情况写明白了,问他可有办法?
  末尾处才厚着脸皮写道:
  “前事我之过,辗转难安,日思君影,夜梦君言,特书此信赔罪,望君解怀,速归相见。”
  希望他看到最后能够稍稍释怀,给李婆婆和大丫指一条明路了,那她也不算胡言,而是算功德一件了。
  她写完信,再通读了一遍,觉得自己这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崔彦如果有心,应当夜里就会过来同她相商。
  信很快就让红蝉托人送到了国公府邸。
  沈黛便从晚膳后就开始等待了,连奶茶都不想研究了,就一直坐在海棠花架下等着崔彦。
  摇椅背对着入口的位置,在夕阳微风中上下轻晃着,她怕错过了崔彦的身影,一直不停的回头朝路口张望着,可是等到天都黑了下来,虫鸣也开始响起,依然没有看到崔彦的身影。
  她越等越焦虑,多么希望一回头就看见他像上次一样从背后悄悄将她打横抱起了,再一起说些私话。
  可是频频回首,频频失望。
  最后也只能在这样的情绪中入了睡,却还幻想着他会不会在夜里悄摸摸的过来,总是睡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一次,往床畔一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如此情形过了两日,她也煎熬的憔悴不堪了,却连崔彦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回信了。
  看着李婆子几次路过她的院落,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知道她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崔她,只焦急屡屡张望,等待她的回复。
  直到过了第三日,依然没见到崔彦的身影,她才不得不相信,崔彦是厌恶了她,连带着李娘子一家的事儿也不想管了。
  感觉心里堵的慌,她狠狠呼了一口气。
  不想探究崔彦的想法,眼下只能靠她自己解决李婆婆的问题了,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劝她们留下来也只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世。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将自己憋在书房里半日,沉沉的靠在玫瑰椅子上,将帕子蒙住了整个脸,就不停的在脑海里搜寻着历史上有没有这样的事,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这么一想,还真让她找到了方法,再出来时,她的神情已变得坚毅了许多。
  让人请了李婆婆和大丫过来道:
  “我有一法可以诊治李安,让他付出代价,而你们也不用以命相搏,不知你们可愿一试?”
  李婆婆听后就是一阵激动,连忙道:
  “娘子请讲,如果当真有此法,婆婆肯定愿意试的。”
  沈黛才缓缓道:“后宋以孝治天下,不孝是‘十恶之一’的罪名,李安薄待妻子、儿女无人能置喙,但是他若是对你不孝,比如不赡养你、不认你,这些都是大罪,是可以被剥夺功名并处以绞刑的。”
  李婆婆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我是不是要去官府状告李安不孝,让他被判杀头。”
  沈黛却顿了顿道:“恐怕去官府还不一定行,京城这些官当久了谁敢轻易得罪端阳公主,你直接去宣德门敲击登闻鼓,状告当今状元不孝不悌,直达天听,官家会给你做主的。”
  沈黛虽然说的笃定,可是心里也没底,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事如果闹到官家面前,少不得李婆婆和大丫还有条命在,至于李安究竟下场如何一时恐怕还说不清,
  李婆婆却像是看到了希望,立马就整了整自己衣衫,又捋了捋两鬓的白发道:
  “好,多谢沈娘子大恩,婆婆这就去了。”
  沈黛看着她拄着竹棍佝偻、瘦弱的背影,一圈一拐的消失在屋角,心瞬间就纠了起来,忍不住眼泪浸满了眼眶,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大丫,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大丫,别担心,会没事的。”
  大丫才回握住了她的手,强忍了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嗯,会没事。”
  只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案子会进展的这么快。
  许是柴二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桩“登闻鼓案”,随着那一抱宽的白皮红鼓发出有力的“咚咚”声,登闻鼓院马上受理了此案,将李婆婆带了上去,又详细的记述了她所状告事项。
  书吏本看她一个老婆婆以为也就芝麻点的事儿,却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直接状告当今状元郎、端阳公主的驸马,这可关系到皇家辛秘,他可不敢论断,立刻拿了案卷就去向掌院大人请示。
  掌院大人也是干了十几年的清水衙门,一向闲散惯了,整日点卯就是喝茶看美人图,常常还没下衙人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只怪这邓鼓院就没啥他能发挥的空间,不想今日竟破天荒的来了一桩,本想撸起袖子加油干一场,年底也好冲个业绩,给家里添几个像样的年夜菜。
  哪里想到他喜滋滋的等下属过来汇报,却是这样一桩惊天大案,差点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公主可是他能得罪的。
  完了,今年不说冲业绩,这乌纱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个不慎年夜饭可能都要变成牢饭了。
  为了不吃牢饭,他谨之又谨,慎之又慎,将那案卷反复检查了没有什么疏漏的,才马不停蹄的进了宫门,求见柴二陛下。
  柴二陛下正坐在御案前,看着福建巡城御史上奏的安驸马去市舶司后吃拿卡要,向商户收受巨额财务,并给予海商特殊关照后拿干股分成的一系列事后,顿时气得青筋暴起,直接将那奏折狠狠地掷了出去。
  在紫宸殿里走来走去,因着端阳的关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安驸马,毕竟惩处了他多少会伤了端阳的脸面,可让他不管他的事儿,让他继续在福建胡作非为,他又办不到。
  他正愁得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却不想登闻鼓院掌院大人直接又给他添了这么一桩闻所未闻、世间罕见的冤案,那个李安竟禽兽到如此地步,妻子儿女在他手中不如猫狗,亲生母亲都不闻不问,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考上状元的,端阳聪明一世怎么就眼瞎的看中了这么人面兽心的豺狼。
  浩瀚后宋,以孝治天下,岂能允许此等渣滓污染、荼毒,破他泱泱大国之风。
  想到此,他便觉得再没有顾忌端阳的必要,立刻就给了旨意,即刻剥夺李安状元功名、判处绞刑。
  由于此案性质太过恶劣、影响太过惊世骇俗,柴二陛下没让李安久活,第二天就将其在菜市口绞了刑。
  当端阳郡主从洛阳赏玩回来后,匆匆赶到刑场,却只来得及看见李安冰冷的尸体,
  他穿着囚衣、披散着头发,浑身冰冷的没有一丝的生气,微风一吹卷起他几缕尾发,露出他灰败的面颊,看在端阳的眼中,还是那么的英俊,风流倜傥的让她每每见到都为之情动。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了,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告诉她,是她平常对他太坏了吗?不敢有一丝的忤逆她,只能用这么愚蠢的办法自行解决,最后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如果选择告诉她,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最起码不会要了他的命。
  她拖起他的尸体一步步上了马车,抚摸着他的眉眼低语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选择背妻弃子的,是我平时对你太过严苛了,才导致你这么怕我。”
  “傻瓜,我们曾经那么幸福,你怎么就能这样丢下我呢。”
  她刚将他的尸体摆放好,车壁就从外面被人敲响了两下,沉稳的男声低低的响起:
  “皇姐,节哀。”
  是宁王的声音。
  她冷笑一声,对这个笑面虎的弟弟,她一向不屑于应付,从小他就没少在背后做一下背刺她和柴二的事情,此时来装同情,谁知道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而且她现在悲恸难抑,根本没心情理会他,只道:
  “我的事,就不劳皇弟费心了。”
  说着,催着车夫就往前头,而宁王却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执着一柄玉扇轻轻挑起了车帘子道:
  “皇姐就不想是何人挑动着那李婆子亲自状告自己的儿子不孝的?”
  “好好的官府不去,还一下子就去敲了登闻鼓。”
  端阳的神色瞬间就是一凛,全身戾气横生,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了几许急切,他才淡淡在她耳边絮语了一番。
  端阳握拳的手瞬间就青筋暴起,啪的一下,就抽出了马车顶的皮鞭,狠狠一抽马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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