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车夫急勒缰绳,马蹄刨地,车底传来断裂脆响,“噔”的一声,马车重重落下,再也动弹不得。
  沈必礼和车夫都赶紧下了车,寻找马车断裂的原因,车夫只在车轮前看了一眼便道:
  “这马车是年久失修,上面的铁迹都锈住了,一点磕破就断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
  沈必礼一阵焦急,这可是大朝会,迟到了后果很严重的,可是会被拉出去打板子还要扣俸禄的。
  他都急得额头开始冒汗了,这个马车也是的,怎么早不坏迟不坏,偏偏这时候坏,不然有他的“准女婿”在,这点事还不是轻轻松松解决了,可怎么就这么巧了,萧策那小子偏偏今日没来。
  就在他已经准备好今日要被官家狠狠打一顿板子的时候,却见一旁岔路突然开来了一辆华盖马车,直挺挺的停在了他的面前,从里面掀开帘子,走出一个面目俊朗、身穿紫色官袍,腰系玉带的年轻官员来,态度十分谦卑的朝他拱手道: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帮忙。”
  没参加朝会之前沈必礼是不认得面前这人的,但是自从升了大司农后,他每日位列朝会,最常见的就是面前这人与官家的奏对,总是占据了朝会的一半篇幅,可以说满朝文武无人不认识他的,谁都知道他是内定的下一任宰辅,无不对他恭敬有加。
  如今他竟朝自己行了个晚辈礼,这让他如何敢当,连忙道:
  “崔大人客气了,下官这马车坏了,估计得等上一会儿。”
  他可不敢开口让他载他一程,可崔彦在一旁等了半天,掐好了时间出现,不就是为了享受一番“萧策”待遇么,此刻哪里会依他,只又更加和气道:
  “我观沈大人这马车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为避免耽误朝会,沈大人不如同我共乘。”
  沈必礼听他一直用“我”称呼,而不是官场中交际常用的“本官”称呼,心里一阵忐忑,他何德何能能得他这般礼遇。
  只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坐一坐他的车又有何妨,便强制镇定道:
  “那多谢崔大人了。”
  然后等他上了马车后,就开始正襟危坐,心想着一定不能给上官添麻烦,然而看着面前一向气势凌人的崔大人,此刻竟对着他面露微笑,他不禁便有点点战战兢兢之感了。
  崔彦也是一阵头疼,他本来是想尽量温和谦卑的在未来老丈人面前表现一番的,哪知竟把他吓到了。
  难道他平日跟萧统领共乘一车也是这般么?
  第103章 探视
  崔彦觉得讨好老丈人比应对官场那些心眼子多如牛毛的官员还棘手,他双手紧拽住双膝衣摆,一时间只觉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
  而沈必礼却觉得在崔彦面前怎么都不自在,好死不死的这时候腹部还突然传来一声“饿了么”的提示音。
  空气一时有些尴尬。
  他怕崔彦会笑话他,老脸瞬地一红。
  崔彦可不敢嘲笑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连忙收敛了自己过分热情的面孔,只盯着他手上提着的食盒,很是关心的提醒道:
  “一会儿就要上早朝了,得站几个时辰,沈大人可以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沈必礼确实饿了,只是他觉得在别人马车上吃东西不太好,只得磕绊道:
  “不知道崔大人可吃过了?”
  崔彦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应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吃,便很快配合道:
  “还没呢,若是沈大人有多余的,不知可否给我一尝。”
  这下沈必礼就高兴了,他很乐意分享东西给别人,而且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他不欠别人的。
  于是两人共同品尝着廖氏做的点心,虽味道一般,但是崔彦还是耐着性子吃的津津有味,直夸沈夫人手艺好,又夸她不畏艰辛对沈大人不离不弃,当为当朝表率,夸的沈必礼一阵感动,差点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说的多了,沈必礼的话匣子渐渐也打开了,不自然的就透漏出了自己的各种爱好,比如他最爱的墨是李廷珪墨,最推崇的画是崔白的花鸟画,日常闲来也喜欢垂钓。
  崔彦便笑道:“我也甚是喜欢垂钓,不知下次可否约大人一起?”
  沈必礼......只怪自己说的太欢乐了,这好像也不太好拒绝的,便道:
  “好,好的。”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宫门前,天边才透过一丝的微暗星光,守门的兵侍在城门前对排队入城的官员进行例行检查。
  崔彦先下了马车,然后就亲力亲为的搀扶着沈必礼下来,唬的他连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
  就连一旁的官员,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都纷纷露出探究的目光来。
  .........
  等到下午下了衙,沈必礼这一日的心情总有种飘忽的感觉,虽说他如今正得圣宠,大多数朝廷官员都对他尊敬有加,但是像崔彦这样级别的官员如此礼遇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就连回了家里,晚膳时说起晨间的遭遇都还有点唏嘘不已。
  廖氏更是惊讶道:
  “崔大人夸我做的点心好吃来着?那我明日多做一点,你给他带一份过去?”
  沈必礼道:“好是好,只我特地送给他又显得太过谄媚,不如下次我约他一起去垂钓,你再做了我好带给他尝尝。”
  沈黛......这都什么跟什么,廖氏做的那个点心真的不好吃呀,崔彦根本就不会喜欢,她想开口阻止,却终究选择紧闭了嘴巴。
  这时沈钦又接着道:“崔大人还约了你一起垂钓?”
  从小就心眼多的沈钦,此刻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按说崔彦那样身份的人着实没必要屈身和他父亲结交,如果只是意外相见帮一把倒是没什么,但是如果还要私下相约就有点蹊跷了。
  就是不知道沈家有什么他好图谋的,他的视线在父亲面前停留了半瞬却始终不明真谛。
  “是啊,是崔大人主动问我日常有哪些爱好,我说喜欢垂钓,他就约我了。”
  “父亲还是当心些好,就怕崔大人另有图谋。”
  不管怎么样他提醒父亲当心点总是好的,若是他当真心怀不轨也好有个防备。
  沈必礼却是不以为意道:“崔大人那样品行高洁,一心为老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如今还担着改革的重担,哪有时间来诓我的,再说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是他好图谋的。”
  “咳,咳。“
  正在喝水的沈黛终于绷不住了,差点就呛到了,低咳两声后就连忙放下了木箸道:
  “我吃饱了。”
  然后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想起某人的行为又觉得颇为好笑,不自禁的竟忍不住笑出了声,却被外面晏末的敲门声打断了:
  “娘子,睡了吗?”
  沈黛倒是没想到崔彦又把晏末给她送回来了,不过她去了一趟公主府之后心里却是有点坠坠的,晏末过来了倒是挺好的,只是那时在泉州她迫于无奈将人给迷晕了,这会还有点不好意思,只讪讪道:
  “进来吧。”
  晏末进来后,眼疾手快的递给她一封信道:
  “爷让我给你的,爷还说你要是想他了,也可以传信给他。”
  沈黛被晏末这直白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只快速接过了信,小声哼了句道:
  “我才没信传给她呢。”
  等到晏末出去后,她才借着琉璃灯摊开了崔彦给她的信件,越看越觉得好笑,原来他竟在为晨间撞见父亲不知道如何打交道而犯愁,不仅将他们在车上聊的许多话都一点一滴的告诉她,还认真的询问她,不知道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妥当的地方。
  沈黛想着他坐在一堆公文中写这封信的模样,真是忍俊不禁,嘴角根本弯不下来,接着往后就是叮嘱她一定要耐心等着他,想他的时候就给他写信。
  沈黛真是一阵无语,至于吗,信中写一遍还特地让晏末再传达一遍,是没有她的信会睡不着吗。
  ........
  许是没什么烦心事,沈黛反而不怎么爱睡懒觉了,翌日一早早早就起了,坐在梳妆台前美美的给自己化了“薄妆”,其实也就是淡妆,还是昨儿廖氏教她的,她化了之后果然觉得自然清新,还挺有宋韵的。
  刚好昨儿陆绩竟意外给她下了帖子,她收到时都吓了一跳,她如今转变的身份除了身边几个人,其他可是没人知道的,他倒是这么快得到消息了。
  怕是崔彦那边已经都给他们漏了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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