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祂将自己化为空气，化为光线，悄然融入那一片迷雾遮挡的洞天。
出乎祂的意料，越深入这片洞天里，给人的感觉却越是平静。
在外如同疯魔了般大开杀戒、动起来还总会发出难听咔咔声的金人们在此片区域如此“祥和”，祂看见它们汇聚、分散、交谈、嬉笑，如出一辙的金属面孔上没有外边儿的弑杀血腥。
在这片被迷雾遮掩、牢牢保护在死亡与毁灭之后的洞天里，它们像它们造物主一般生活，呈现一种微妙的祥和。
但罗浮没对此有多余想法，甚至没给这些金人多余的眼神，祂只再度深潜，鉴于玉阙和虚陵所说，这群异常金人脑中有疑似能传染有机物的反有机方程，祂也没有贸然潜入它们的脑子，只是在外的空气里小心游走。
祂更关注的是这个脱离祂控制的洞天深处，那祂刚潜入洞天就能察觉到的奇妙波动之源，那被金人层层包围保护起来的……东西?
罗浮不确定怎么描述祂瞥到的东西，那四棱状的金属制品悬浮在半空，发出辉光的核心不停运转，周围粒子受它波动，具象化的算力干扰着现实。
总之，这东西绝不是现在仙舟水平能搞出来的东西，又是一个外来物。而祂也算是知道金人们源源不断的物质从何而来了。
［玉阙，你看到了吗?］
罗浮在空气中睁开“眼睛”观察，向远在数光年外的玉阙发问。而玉阙，几位仙舟的共用大脑，透过祂的“眼睛”扫描了下四周，在祂脑中回答：
［有趣的玩意儿……哎，隔了太远还是有延迟，等我这边结束了我就来你这儿近距离看看。］
一直在线的曜青这时候说话了，［感觉这东西不一般啊，罗浮你能自己解决吗？］
罗浮正想自信说行，玉阙就预判般开口：［给我“活捉”它，我要研究。］
罗浮瞬间改口：［这下不一定了］
［等等，快走！它发现你了！］
还没等曜青发出嘲笑声，时刻警惕四周的玉阙突然警告，吓得罗浮一下将自己从空气中收回，逃离这个洞天。
等再度睁开眼，祂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军营之中，而曜青的声音还在祂的脑中回荡：［有点意思啊，在那种状态下，这东西居然还能意识到我们的存在。］
玉阙总结了下祂初步观察的结果：［一些智械能通过能量的变动察觉周围情况，它应当如此。不过嘛，我能“看见”，它有着足以编辑现实的算力……啧啧啧，罗浮，别给我弄坏了。］
［你还真爱出难题啊，玉阙。］
拂去衣袖上沾染的力量余波，罗浮抬眼看向营门处——外边儿的护卫听到了祂异常的动静，正在询问祂的情况。
祂跟那几个应该还在忙自家事宜的仙舟扯了几句，顺便回了门外护卫的问话。
之后，罗浮就通知这次反攻军的领袖，那个玄甲军的前将收敛进攻之势，围困最后的洞天，以逸待劳，整顿军士。
还有洞天之主，祂通知他们趁这段时间好好巩固下收回来的失地，过三四个月等准备准备迎接曜青和玉阙一行到来。
前将接了祂的通知，犹豫许久才问：“…舟灵…大人，金人仍在那洞天肆掠，我们就只是围困逼迫吗？后面不做什么准备吗？”
舟灵?什么鬼称呼?
罗浮眉毛一挑，一心二用边盯着军队驻扎营地的俯视图，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不，放它们几天轻松的，后面等曜青来了，我跟祂杀进去，一举拿下。”
“嗯…我们不跟着吗?”
“你们跟着去送死吗？”
罗浮眼疾手快，把地图边缘突然冒出来还没来得及躲藏的金人探子给标记出来，心里好笑它们的免费送行为。
进了祂的监视区还想跑?
排除了几点隐患，罗浮心情大好，顺手把探子标记图递给了旁边站着的前将：“派人去这几个地方查查，有金人的探子。”
等了一会儿，祂才反应过来般转过头看着还没走的前将，歪头疑惑。
怎么还不走?很闲吗?死伤人数清出来了吗？营地安排好了吗？还有洞天的清扫工作，很闲吗在这里站着?
于是，前将深吸一口气，表情就像一口气吃完一大盆柠檬拌干饭一样，在祂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离开了。
·
三个月后。
在罗浮终于把原本负数的民意攒回30时，曜青祂们总算姗姗来迟。
但祂们有功夫来罗浮了，也就证明祂们家趋向安定不用全天候看着了，一想到这点罗浮就忍不住瞪吵着闹着非要跟着祂来见见他舟舟灵的洞天之主。
怎么就不跟其他洞天之主学着点?祂也不想全天候盯黑幕了。
无辜的洞天之主如芒在背，并不想去揣测自家仙舟在心里怎么蛐蛐自己。
他是真的有点儿好奇其它舟灵而来的。
看通讯系统来信，曜青的舟灵袒露身份时正亲自带军在金人群里杀个七进七出，玉阙的舟灵是突然有一天全舟未沦陷区的网络被祂骇入时发现的，虚陵的则是某一天该舟洞天之主睡醒时发现对方站在床头对他微笑……
时间有早有晚，只是之前通讯断绝，各舟之间互不知情罢了。
按道理来说，按祂们自称甚至在古皇时代已经存在，那在之前应当有所记录。
可恰巧的就是，金人叛乱，八艘仙舟的资料库被金人搅得乱七八糟，有用的消息根本没有多少。
总之不管怎么样，大部分的仙舟人现在已有共识，虽然不能明确知晓这些“人”的本质，但祂们确实如其所说和仙舟本舟密切相关，说是仙舟本身成精也无可厚非。
而祂们的出现带来的冲击不可谓小，不说推动金人反抗战的胜利，就说圆峤仙舟上，其舟灵出现时恰好该仙舟领袖之位无人接任，圆峤舟灵直接暂代其位直到合格的接任者到来。
圆峤暂代领袖之位一事对某些人的冲击，可能要比祂们帮忙打赢金人还要大。
洞天之主垂眼想着，知道了其他舟灵的事迹后，他才突觉罗浮也不算过分，对方也只是一口气换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官员罢了——
可没有突然断了全舟网供武器充能、直接对沦陷洞天大规模炮轰、堆金人京观说做社会学研究、在银河直接前进四飙仙舟……
“来了。”
身侧，舟灵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们抬头看去，就见刚修缮好的港口，几艘金属制的星槎在指引下缓缓停靠，风刮起衣角，引擎轰鸣，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还未等星槎停稳，罗浮便迎上前去，而排头的一艘小型星槎也在驾驶员几乎听不见的呐喊声中猛地打开舱门，一个身影眨眼间窜了出来！
跟在罗浮而来的仙舟人就只看到，这黑色身影窜到自己舟灵身上，随后，连引擎声都压不下去的清亮声音便穿透人的耳膜冲进大脑。
“千年不见了，我可想死你啦，罗浮浮！！！”
被一个熊抱的罗浮：“……”
祂咳嗽一声，勉强从快捏碎骨头的力气中挤出手抓住对方的肩，咬牙切齿道：“曜青……罗浮的龙骨断了算你的哈……”
“那可不成，我没钱了。”曜青瞬间放开手，之前打得太上头，现在祂家财务亏空是八艘仙舟都知道的事了。
“啧，看你以后怎么养得起自己。”罗浮嫌弃道。
曜青倒哼了声，“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我总会找到冤大头的。”
祂们一人一句聊着，后面星槎停稳后，随行的曜青人才匆匆追上曜青的步伐，脸上尽是无奈，看来是要习惯自家舟灵的跳脱了。
罗浮这边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是真没想到，现实的曜青……会是这样的性格。
洞天之主咳嗽了声，观察了曜青舟灵，对方和罗浮舟灵不说一模一样，也能说毫不相干。一头白发扎成干练的高马尾，气质一眼看过去还真像个寻常军士，唯一能展现祂不寻常的地方可能就是祂脸覆铁面，让人看不到祂脸的一丝一毫。
这一次相聚原因并不轻松，所以两方没有多寒暄，而是相会后就回到府内商谈正事。
至于玉阙，罗浮说对方不打算参加打打杀杀，在他们攻下那洞天的那一刻祂自会前来。
曜青啧了声：“所以祂就来捡个人头。”
罗浮拍拍祂肩，唏嘘：“我俩就是免费苦力，认命吧。”
谁叫人有最多的运算模块呢？也不可能回到过去让老皇帝重新砍九刀。
·
安排那些脆皮的人类军士带着兵在洞天的几个出入口围堵，以免漏网之鱼后，罗浮和曜青就单枪匹马地杀了进去。
带兵将军估计还没习惯捡漏，目送祂们的目光带着复杂，但罗浮两舟完全不在意他们心中所想。
玉阙推算，那洞天里的东西填再多兵进去都没用，那为什么还要浪费人口?人口也是资源啊！罗浮又不是曜青那个战斗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