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曜青直言:“那你也肯定知道,在很多仙舟人眼里,我和罗浮其实就是一对隐形情侣吧。”
这并不是什么很小众的信息,说时髦一点儿,祂和罗浮这对史同cp在仙舟网上一直挺火的,甚至有很多人会舞到官方下面来。
舟灵们当然不是什么脱离时代的老古董,相反,有一个罹患千年网瘾绝症的圆峤在,舟灵们的网速要比很多人要快得多。
圆峤甚至还误传过相关同人文到黑幕系统聊天群里,尽管下一秒就撤回了,但以部分舟灵的手速,曜青知道感兴趣的都看过了。
但曜青继续问虚陵:“你觉得仙舟人的这个认知算什么?”
虚陵皱起了眉,那是疑惑的情绪,祂还是没太搞懂为什么曜青突然提起了这件事,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不是那群孩子的一种娱乐方式吗?对历史人物的浪漫化解读,以此获取情感满足。”
不止罗浮和曜青,其他舟灵们和很多知名历史人物都被如此解读过,只是仙舟作为长生种聚集地,情况有些特殊,解读对象可能还活着罢了。
曜青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眼神,祂摊手,露出了一抹虚陵有些看不太懂的笑,无奈地说道:“果然,这才是符合我们的认识。所以,以‘理性’驱动的我们又将如何理解‘爱’呢,我甚至不能肯定我自己的理解,更别说……再告诉罗浮,让祂意识到了。”
“……‘爱’?”虚陵睁大了眼睛,对这个熟悉又极其陌生的词眼感到……神奇。
祂真没想过这个词汇会出现在现在的话题中,祂几乎后知后觉道:“所以,你‘爱’罗浮吗?”
曜青摇头:“我不知道。”
但祂似乎也找不到其他人类的词汇来定义自己内心的情感了,可祂又不愿意这么唐突地承认。
祂说:“虚陵,战场常别离,多情少欢喜。”
曜青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份有些超出舟灵正常范围的感情的呢?
祂还能回忆起来。
就是和那对儿短生种和非短生种不可的天人身上,那天人父母是祂的亲卫,当时被这事搞得整日心不在焉。
之后,天人和短生种还是在一起了,为此这名天人几乎和父母断绝了关系,曜青听此也只是感到唏嘘,但并不太上心,长生种和短生种间是无法补全的时间,而长生中种的情感很奇怪,它可以绵长也可以短暂,还是几十年,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变化,但他们等得起。
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变化来得那么突然,仅仅十年后,那名天人去了苍城,没有再回来,连招魂用的尸骸都未曾留下。
更让人、让曜青没有想到的是,那名短生种,本来身体极其健康,少说也能活个七八十年的他,却为此自杀了。
总之,曜青听说时,对方已经在天人父母的数次抢救中自杀了好几次,最后天人父母也放弃了,他们确认了短生种是真的万念俱灰毫无活意了,便放他真的死去了。
天人父母把他的尸骨和那名天人的衣冠冢合葬了,莫名的,曜青去看望了一下,注视着那两块紧挨在一起的墓碑很久很久。
其实当年天人和短生种刚接触时,曜青是理解天人父母的抗拒的。
不仅是寿命差距,还有仙舟这么久以来,已经有了太多实例,跑来仙舟追求仙舟人的短生种,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带着寻求长生药的心思,再不济也有延年益寿的目的,而少数的,就算一开始没有,在漫长的相处中也会渐渐生出类似的想法。
没办法,看见数年后爱人依旧青春如初而自己逐渐衰老,极少有人会保持正常心态。
但这一个短生种却为了天人选择放弃生命。
殉情。
失去一个爱人,就如此痛苦吗?
曜青记得当时在墓碑前,祂应该这么疑问的,可几乎是下一秒,祂的内心就回答了这个疑问。
——就是这么痛苦。
因为祂也经历过。
也是在那一瞬间,祂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内心一直存在但从来没被祂正确解读的那份感觉。
当年在得知罗浮坠入红巨星失联时的那一份心悸,和运算模块全盘失灵的那种感觉。
祂记得,在罗浮四百一十九年后回来,一切安定之后,圆峤才敢对祂说起,说祂当时看起来几乎像是要跟着罗浮一起跳进恒星一样。
祂当时只笑了笑,心中也许抽痛了一下,可连祂自己也不理解这种抽痛。
但就在那两块墓碑前,曜青突然就明白了当年自己的痛苦。
也明白了祂对罗浮的感情。
——原来这东西,人类称其为“爱”啊。
原来,“爱”这种人类反反复复提及的东西,会带来极强的正反馈的同时,也会将负反馈放大成千上万倍啊。
“我之后看了许许多多人类关于‘爱’的案例,但很可惜,越观摩,我越清楚,爱这种情感太过不稳定了。”
哪怕人类追求了它几乎数万年,让其存在的历史几乎比所有舟灵的岁数加起来还要长,爱带来的感受,落到个体身上,似乎永远是痛苦的比例要大于幸福的比例。
曜青垂眸说:“我无法确定我的‘爱’在未来是否会给罗浮带来哪怕一丁点儿痛苦——因此,在找到完全之法前,我宁愿祂保持现在的理性,永远不要认识甚至察觉出我所谓的‘爱’。”
在一片沉默中,曜青抬眼,祂的嘴角又恢复平时的上扬角度,“所以,虚陵,你就帮我瞒一下罗浮如何?我不想让祂知道。”
虚陵:“…………”
这熟悉的话术,祂真的无话可说了。
第69章
月光下, 青砖石板上的积水泛出浅蓝的光,一只皮靴踏过,光点跳跃成珍珠,如一块块破碎的镜子, 映出行人步履匆匆的身影。
行人穿着大衣, 带着宽檐帽,脸藏在阴影下, 在这光线朦胧的夜中看不清晰。
祂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又像在主动寻找什么,步伐紧快又没有规律, 在这四方交错的小巷间快速穿行着, 幽蓝的眼睛扫视着周围。
塔拉萨的陆地面积很小,只有年轻还未长出腮和蹼的水居者,以及外来的游客常住,因而城市都如同水巢一般拥挤,上下左右堆叠交错、如同迷宫般的巷子, 一度是塔拉萨城市的特色。
直到来到一个背光的巷尾拐角, 行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祂于虚空中抽出一根鱼叉刺向身后, 尖锐的叉尖于一柄黑伞端碰撞, 在这夜下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当啷”
鱼叉落地了,行者捡起它,便见来者刷得一声打开伞架在肩上, 露出那头粉色的长发与粉蓝的眼睛, 她只是反击,之后也没再攻击,让行者知晓了她并无敌意。
行者, 亦或者说岱舆抬眼,打量了一下对方,不由说道:“我曾以为,你这种存在只是传说——”
“无漏净子。哈,我想,我应该还没棘手到要一个「记忆」的女儿亲自动手?”
“你谦虚了,舟灵——无名客?”粉发的少女露出了一丝笑,“你的脑中有太多……太多足以让任何一名忆者疯狂的记忆,但请不要警惕,我和他们并非一路。”
她向前蹋了一步,其背后的月光忽的消失了,连带着青色石砖上的倒影也被一群银白遮盖。
岱舆瞥了眼她脚旁的水泽,那里有一只只银白的水母,它们浮现在水下,祂有些明白了,“「神秘」?哦,当时是你……最近帮我抹除足迹的,也是你?”
祂曾和罗浮交代过,当年祂离开列车时被一堆忆者追杀,情况紧急逃到一个无名星球。
但其中有一个细节祂未曾透露,便是祂逃跑时其实是察觉到有人在帮祂的——有人在拖住那些忆者,这才给了祂逃出生天的机会。虽然很不幸,下一秒祂就跑进了另一个陷阱。
所以祂对罗浮说,祂无法肯定那堆追杀者来自忆庭。暗中帮祂的人从来都没有隐藏自己的力量与存在,岱舆可以轻易认出对方是忆庭的人。
可除非忆庭内部自己内斗,那怎么可能会追杀者和护卫者都来自同一地方。
但现在看来……岱舆看着面前的粉发少女,感谢祂的新心脏——那一大块星神碎片带来的奇怪视角,祂能直接看出粉发少女和「记忆」、和忆庭的紧密联系。
……还真是忆庭自己出内鬼了。
在祂“偷走”自己的本体后,祂还没有按照自己的打算多操作,就能察觉到有一股其他的力量在帮祂抹去一些“足迹”,这也是祂还呆在塔拉萨的原因之一,祂实在想当面会会这个屡次帮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