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萧见明在以此要挟他。
苏还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眸中溢出滔天不可思议：“你疯了吗？这里还有那么多仙门弟子性命垂危！”
萧见明笑得轻漫：“这与我何干？”
他道：“想要救他们的人是你不是我，是你想去做大善人，可我不想。”
苏还不可置信：“他们与你无仇无怨，你既然知道如何出去，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萧见明打断他：“我为何一定要救他们？”
苏还一时怔住。
萧见明眼神倏地冷了，脸上的笑泻出几分讥讽：“你既知我出自灵犀，也该清楚当年正是因为这群高高在上的伪君子对我灵犀见死不救，才会令我族遭魔族屠戮殆尽、以致灭族……”
吐出的话语如冰似雪，他的眼中随之漫出几分恨意，直到瞥见苏还随着他的话露出几分迷茫，才露出一丝恍然：“啊，倒是忘了你如今进入这幻境，早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一想到这事儿，萧见明更烦了。
他原先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只按照幻境所窥探到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秘密而变换身份行事，闹出了不少笑话。
至于他怎么恢复记忆的，这也得从五年前他干的蠢事说起。
*
五年前，萧见明挨了那两巴掌后的第二天，又去见了苏还。
“师弟。”
萧见明黑眸中泛起笑意，却犹如毒蛇吐信，令人寒冷浸透骨，朝少年继续说出那日未尽的话语，“我说过，你若不答应，我便折了你的手脚，关进不见天日的房间，日日供我享乐，直至你恨上我。”
彼时苏还正在为弟弟苏朝种坟前花，猛然被萧见明攥住手腕，又猝不及防听到这一番惊人话语，心中震了又震，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光明磊落、对他友善亲待的大师兄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另外，按照大师兄这一套小黑屋说法，他最后应该是爱上而不是恨上大师兄吧？
苏还睡了一觉起来，心中五味纷杂消散不少，听了这话也不是很气，反而开始认真思考起他与大师兄之间的关系。
他认为大师兄先前那番话不是真的想折辱他，而是不知道什么是爱。
因此，他决定和大师兄说清楚，和人告白不能说要对方当禁脔的恐吓，而是应当同对方说“我心悦你，想和你成为道侣”之类的话，徐徐图之。
等大师兄醒悟后，他再给对方解释清楚他对大师兄只有亲朋之意，没有男女之情，若大师兄仍愿意与他做朋友，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愿，那便桥归桥，路归路。
然而还未开口，萧见明便猛然凑近，神识强硬闯入了他的灵台！
“唔……”
苏还大意地并未对昔日最为亲近的人设防，轻而易举就被闯入修士最为致命隐秘之处，被刺激到浑身发抖，忍不住抬手推拒，反而害得自己不慎向后摔去，整个人被笼罩在地上。
“你做什么……”苏还艰难吐字，瞪大的眼眸沁出几分绯色。
萧见明贴得更近了些，闻言嘴角一勾，道：“我一向不说虚言，既然捉到你，自然是要在你的神识中打上禁脔印记。”
苏还惊愕：“……什么？”
灵台中的神魂被陌生的神魂触碰纠缠，顿时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感觉，苏还难受得抑制不住闷哼出声，整颗心却如同坠冰窟，开始不断挣扎。
萧见明：“你最好别挣扎，若是神魂因此有损，轻则痴傻，重则殒命。”
苏还动作一顿，下一秒便不顾后果地剧烈挣扎起来，整个灵台动荡得仿若山崩海裂。
萧见明第一次将神魂送入别人的灵台，同样不好受，额间落下几滴汗，神魂印记烙到一半，便全被搅和乱了，完全功亏一篑。
不由惊愕：“你不要命了！”
苏还不语，只是竭尽全力要将灵台中多出的神魂赶出去，灵象渐渐呈现出崩毁之势。
萧见明眼中晃过一丝讶异。寻常而言，这种程度最多会让神魂受损，可苏还的神魂竟然微弱至此。
他不得不转而去替主人护住整个灵台，低声骂道：“蠢货！”
渐渐的，侵占变了意味，神魂之间不断相补融合，滋味美妙得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随着更加深入，灵魂触底之后仿若触碰到了一道禁令，萧见明猝不及防被弹了出去。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骤然打入脑海，犹如一记鞭子抽进神魂，使他清醒过来。
误打误撞的，萧见明因此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不是什么风光霁月、没有污点的首席大弟子，苏还也不是什么被恶霸催债欺凌的小可怜，而是鎏金洲世家之子，一个高高在上、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而害得他失去记忆的那头蠢到只剩头的丑东西，竟然是传说中的神兽蚩獍。
等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什么时，萧见明眼神阴鸷，几乎恨不得活剐了那颗兽头。
他不仅如那蠢兽所愿，救了即将陨落的苏还，竟然还、还同这伪君子灵修了！
于是苏还一醒来，就被掐住了脖颈，几近窒息。
不同于先前的威逼利诱，这次他在那双漆黑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杀意！
苏还心中惊骇，被逼得红了眼，沁出泪来。
萧见明几乎咬碎了牙：“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被困于此……”
下一秒，如同感知到什么似的，猛地收回手，看向他的眼神中愕然，匪夷所思，纷乱复杂。
蚩獍之梦，乃梦主心结所在，唯有令梦主得偿所愿，方可解梦。
这本该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可萧见明心知肚明，他一生渴求而不得之物，乃是一颗真心。
一颗真情实感偏向他的、没有丝毫虚伪的真心。
而这竟然因为苏还的介入，落到了对方身上，所以他必须得到这伪君子的心，才能破境。
若是这人死了，他将永困这心劫幻梦。
萧见明体内气血翻涌不已，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苏还站起来，同样气愤不已：“大师兄你……”
“滚！”
萧见明骤然出声，抬眸间，指缝间露出的眼神令人感到害怕。
苏还怔住。
不远处的山路间远远传来人声，唤起了他的神智。
苏还深吸一口气，捡起掉落地上的灵剑，猛然向上抬起——
咔嚓！
苏还用尽了力气，将萧见明曾赠予他的、他曾经最为爱护的灵剑折断。
惹得山路间的声音变得安静下来。
整片山林只听得见苏还的声音——
“萧见明，我再和你做朋友我就是狗！”
“你我从今往后，便有如此剑，就此恩断义绝，各自陌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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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扯着被角嗷嗷哭）：我的清白没了！
第14章 你好香
苏还下了山，偷偷用手背抹了一把泪。
他本以为，大师兄是因为性情冷淡、不通爱恋，又不小心学了那些话本子上的恶俗情节，所以才会说出那些叫人折辱的话，没想到大师兄居然真的对他起了杀心，还掐住了他的脖子！
若非大师兄不知想到什么及时松了手，他可能就真的死在那了。
一想到这点，苏还心底终于有了一丝后怕，小腿肚不自觉开始发软，方才强撑出的硬气模样全然消失不见，难以消解的委屈涌上心头。
却不敢再回后山小屋，索性回到了离尘山。恰逢师姐封江月下山历练，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拔剑便要去找萧见明大战三百回合为其出气，苏还被她逗得失笑，连忙将她劝回来，直道自己早已同萧见明决裂出气了，不欲再与那人有纠葛，这才稳住了即将历练考核的封江月，将人哄得安心离去。
苏还心道，既然大师兄最后松了手，可见并非真的想杀他，更何况大师兄于他有恩。
恩过相抵，就这样终了吧。
可他想错了。
苏还再下山时，看见大师兄站在护山大阵外等他。
萧见明笑得温和：“师弟，我来同你道歉。”
许是想起前两日他也是这幅说辞，萧见明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是真的。”
苏还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因为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再不见往日的光亮，就好似宝石历经百般磨损失去了光泽，黑沉沉的映着无数道刮痕，犹如无底深渊刮起的罡烈寒风，对视间，令人汗毛直竖。
萧见明赶不走，骂也不还口，悠悠跟在他身后穿过人群，就好像前两日的事并未发过一般，照旧与他一同修炼、一同出任务，甚至更加亲近，时不时望向他的眼神情深似海，仿若当真爱他爱到骨子里似的。
可苏还清楚地知道，大师兄变了。
兴许大师兄先前当真对他有那么两分情意，可如今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几分虚与委蛇的撩拨逗弄，如同那山下镇子里放的烟火，不知何时便“嘭”的一声炸开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