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浑身翠绿的丹妖虽被困住无法动弹，可身上不断生出枝叶刺向南宫翊，南宫翊重伤未愈，一时竟难以近身。
又想起孟道友死前的嘱托。
艰难开口道：“五年前，你曾逼我签立……”
“闭嘴！”未待说完，萧见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不许再提那件事！”
苏还顿了一下，垂眸听话地省略了关键词接着道：“如果你能让我出去报信，我便与你签定……契约，任凭差遣。”
然而他未注意到的是，对方虽脸色难看，耳根却泛上了一抹红。
萧见明一想到自己曾经干过的蠢事，就羞耻得想要让知道此事的人就此消失，可偏偏他只有保住苏还的命，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困死在幻境里。
不过苏还这一提……倒是让他想起一件事——
不论是幻境内还是幻境外的苏还，他似乎都看不到对方的恶妄之念。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对方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避过灵犀一脉特有的感知，另一个便是关于那则流传于灵犀族之间的传说。
相传灵犀族世代居住于无妄海，历任族长便是无妄海之主，掌一方天地法则，凡是妄图渡过无妄海的人、妖、魔，皆会受到海主的审判，无妄者方可渡海，而有妄者则会迎接死亡。
因而无妄海又被称为有去无回之地，是魔族与修仙界的交界地，海底堆满了死于审判的尸骨，也囚禁着无数充满罪孽的怨魂恶鬼。
要想不迷失在这样的深渊之中，就必须在灵魂深处拴上一根绳子，而这根绳子被灵犀人称作——“信仰”。
所以灵犀族不同于七洲四海的仙族，信仰那早已陨落的四神，他们只信自己的“信仰”，而灵犀族的“信仰”，便是那世间唯一的灵魂至纯至白之人。
“信仰”是世间唯一没有恶妄的人，但大多都是生于无妄海的天生灵物所化。
曾经也有过一位仙族成为他们的信仰，也正是因为那人骗取了母亲的信任，才会令魔族悄无声息突袭无妄海……所以他极其痛恨与其相像的善骗之人。
最为痛恨的，便是妄图再次效仿之人。
不过世间能够屏蔽灵犀族感知的法器少有，至少达到仙级才有可能，这世间早已没了真正的仙人，所谓的仙族不过是修仙者自封的称谓罢了。
而那人所用的仙器早已被他母亲亲手毁去，天下如今尚存的仙器皆记录在兵器册内，皆各自有主，即便有人能造出新的仙器，也绝不会用在一个举无轻重的仙门弟子身上。
因而当苏还身上的恶念消失时，纵使他第一时间想到这种可能，便极快的否认了。
当时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并未感受到任何仙器的存在。
可苏还并非天生灵物，身上的恶妄为何为突然消失？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直到跌入幻境前，他终于知晓原来苏还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
萧见明当时惊怒上头，一瞬间产生的意识便是杀死这个妄图骗取灵犀族信任的骗子。
可如今想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怎会拿到不为人知的仙器？定是有势力从苏还那里得知了他的身世秘密，顺势利用这蠢货给他做局，好重现当年轻而易举号令灵犀族、从而掌控无妄海的景象。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他还是知道了。
想到这里，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苏还，这一切还得感谢这蠢货。
等他出去后，必要揪出其背后之人，杀死那些狗贼以震慑那些同样存有小心思的人。
那么想铲除灵犀族掌控无妄海，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
至于他失忆后想要验证出的前一种可能……萧见明心中嗤笑。
绝无此种可能。
倒是可以趁机答应这蠢货提出的条件，把人掌握在自己手中，再利用其顺藤摸瓜，伪装出他被成功迷惑的幻象，好让其背后的势力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
萧见明心中有了想法，好整以暇地看向苏还：“任凭差遣？”
扬了扬眉，戏谑道，“好啊，那便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心中却想，在这之前，他定要狠狠惩戒一番，方能消解这蠢货先前欺骗他的恶行。
他最厌恶的就是欺骗。
即便对方曾与他灵修过，他也不会心软的。
这一边，苏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心底却骤然松了口气。
只见苏还脸上神色又透出几分犹豫，最后咬咬牙，设下结界遮住外界视线，缓缓走向了萧见明，伸手扯下了束发的发冠，乌黑长发倏地垂落至脚踝。
南宫翊正与丹妖搏斗，放出的神识感知到这一幕，震惊得急忙退了出来，冲向两人所在结界，担忧喊道：“苏还，不可！”
可结界早已闭合，苏还虽及时听见了他的声音，却只是动作一滞，便闭上眼，扬起白净脖颈，仰头送上了自己的唇。
那张长相颇为纯谙的脸上写满了豁出去的字眼，如同一只引颈就戮的幼鹿，惹得萧见明脑海中不由想起了那日初尝神魂交融的滋味，凸起的喉结不由动了一下。
一时没推开。
只是蜻蜓点水一下，便激起无数涟漪。
竟是甜的。
萧见明忍不住噙住送到嘴边的甜味，垂首深入，想要抬手锢住面前的猎物，品尝到更多的甜……然而抬、抬不动？！
猛地睁眼，却见苏还退出奉上的唇舌，睁开变得湿润的浅眸，湿润的唇轻喘出一口气，眸中神色便恢复了清明。
指尖微动，又恢复了衣冠整齐的模样。
微透红意的脸上神情自若，淡然从他手中拿过了两枚灵钥。
萧见明闭眼，额间青筋突起。
好，很好！他，堂堂第七十二代灵犀族长传人、未来无妄海之主，竟然又被骗了！
苏还垂眸，咽下涌出的血气，掐掌掩住身体的细微颤抖。
以身为阵，到底伤身。
但能够拿下出去的钥匙，足够了。
宗主一向仁善，待将魔族打退，他应当能凭此大功拿到琉璃仙草。
苏还踏出了结界，朝目露焦急、快速奔来的南宫翊笑了笑，示意他无事，将其中一枚灵钥递给对方。
南宫翊苦笑：“我真没想到你说的办法竟是这样，早知如此，我……”
他说不下去了。
苏还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安慰他道：“我没事的，报信要紧。”
随后握住其中一枚输入灵力，这小方块果然是秘境灵钥，苏还前方缓缓浮现出一个灵力漩涡。
上空却骤然传来一阵大能威压，随之响起一道优雅的声音——
“呀，有两只小老鼠要逃走了。”
苏还心中猛震，不带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向那通往外面的漩涡大喊，声音带上灵力：“魔尊入侵了秘境！请各长老戒备呃……”
骤然被无形之力扼住了脖子。
漩涡之中传来回应。
苏还身后凭空现出一道身影，握住了他握有灵钥的右手，连同手骨一起捏碎！
苏还睁大眼，脸颊猝然划过两行清泪。
然而他被掐住了咽喉，即便再痛也无法叫出声，只能发出嘶嘶的痛苦声音。
魔尊身后跟着逃走的殷容，脸上闪过一丝怜惜，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磅礴的威压重重砸了下来，脖颈上的手指收缩越来越紧，苏还使用伽兰秘技拼命燃烧生命抵抗，却无济于事。
一旁的南宫翊同样被压得双膝狠狠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裂响，嘴角不断溢出血来。
这便是魔尊，万年前能与奉青仙尊抗衡的存在。
苏还艰难转头看向他。只需一眼，他便看清了魔尊的命门所在。
看来孟清徽所言不虚。
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余光不由瞥向不远处的空地，那里是他方才设下的结界，还未消散。
无声并指一划，与身体融为一体的法阵便悄然解开，当即传音道：快逃！能逃出一人也好……
魔尊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旁南宫翊也注意到，当即拼尽全力将灵力送进手中的灵钥，魔尊的目光成功被他的小动作吸引了过来。
与此同时，南宫翊面前出现相同的灵力漩涡，未待任何动作，漩涡另一头便传来声音：“小友？小友！”
“遭了，定是被魔族发现被杀死了……”
“诶，你们快看！通道又打开了！”
“小友坚持住！我们很快就打开秘境，救你们出来！”
苏还心中一喜，舒了一口气，看来他的传讯成功了……
没有注意到，半空中浮动的金色灵卷倏然陷入了停滞。
“啧啧啧，没机会了呢。”
不知何时，魔尊将苏还丢给了殷容，闪现到南宫翊身边！
“是魔尊？！”
“糟了，快开启通道……”
魔尊眉眼带笑，一掌轰碎那通道，然后一只手当胸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