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常亭远吞了口唾沫,他连渊和都不敢看了,“自小尊主来到青华峰后,不辞风雨,每日都会习剑,刻苦异常,与他一起的弟子和晚辈都劝过,实在是劝不住。”
抓在白释手心里的小手,指尖微蜷了一下,白释抬头,见渊和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人却并没有苏醒过来。
白释缓声道:“我知道。”
寝屋的门从外面被推开,石英怀里抱着一个锦盒进来。
白释从石英手里将锦盒接过打开,里面躺着一朵纯白如雪的昙花,每一片花瓣都宛如冰玉雕刻,扑面就能感觉到灵力的波动和渗骨的寒意。
常亭远都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灵昙。”
白释在无极门的居所虽叫灵昙水榭,但池塘里养的根本就称不上是灵昙,而是养昙花的池水特殊,能勉强呈现出百里冰封昙花不谢的盛况,白释手里唯一的一朵灵昙花种,听说还是一年前若梦禅师专门替帝尊寻的。
白释将锦盒接给常亭远,“其实从我第一次见他,他的身体便要比同龄人孱弱,之前在无极门也因为我的疏忽,又让他糟了些罪,你将这朵灵昙分开多次喂给他,对他的体质会有帮助。”
常亭远颤抖着双手接过,“晚辈谨记。”
白释从袖中拿出一本书册,一同给常亭远,叮嘱道:“这本《九玄剑谱》你等他醒了也可以给他,只是莫要让他着急修习,帮我告诫他修炼一途漫漫,不可求一时之快。”
“帝尊放心,我一定等他醒了,好好给他说。”
白释最后看了一眼渊和,起身道:“让他多休息一会儿。”顺手牵了石英,便出了寝屋,一直等白释的身影完全消息,本来安静躺在床上的少年,将被子扯过盖住头,蒙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地终于哭出了声。
常亭远将抬起欲安抚少年的手掌最终还是收了回去,毫无办法地长叹了一口气。
第77章 关月
白释进到厅中, 耀魄不知已经候了多久,石英跟在他身后,与耀魄很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白释站定后,便快速移步到他身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当空气。
白释负手而立, 称不上生气, 但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一场比试, 你何故下如此重的手?”
耀魄的态度还算乖顺,“帝君说我若能拿到这届的尊者名额,便许我再次择师的资格。”
白释并不能理解, “只是因为这个?”
耀魄蓦然抬头盯看向白释, 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克制捏的骨节泛白,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帝尊觉得不够吗?”
石英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冷气,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白释愣了半响,眸中才慢慢显出不可置信,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弟子很清楚弟子在说什么,做什么。”他狠声道:“弟子不是无极门养的一条丧家犬, 任谁扔出一截骨头, 都得摇着尾巴应着, 我不过是想求一个名正言顺的资格, 在帝尊这里就是过分不应该吗?”
白释竭力压下震惊, “即使如此, 你也不该在擂台上下死手, 我今日若没有及时护住他的心脉, 你可知道是怎样的后果?”
耀魄话语轻飘飘地问:“所以他死了吗?”
白释蓦然震怒, “你放肆!”
石英吓得一个激灵,腿都软了,耀魄却自嘲般笑出了声,“帝尊会让他有意外吗?你连唯一一朵灵昙都专门从无极门带来给他了。”他仰了下头,再开口,声音已经嘶哑,“耀魄不明白,帝尊收徒既然从不在乎无极门设的规则,为何能收他?不能收我!”
白释冷静异常,“谁告诉你我收了渊和?”
“需要有人告诉我吗?帝尊寝殿里有个箱子他用过的所有的东西和玉简都在里面。”
白释寒声再次质问,“谁又允许你私自翻寻我寝殿里的东西?”
许是这样的逼问太过不留情面,耀魄的眸色也跟着一寸一寸冷了下来,他攥紧了拳,再耀魄开口之前,石英匆忙打断,心虚地解释,“帝尊……那个箱子是我好奇,打开的。”
白释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神情缓和,“耀魄……”
但耀魄却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嗤笑出声道:“弟子在无极门的擂台比试,也并非没有下过像今日这样重的手,也未曾见帝尊过问过一句,今日却为了他专程来寻我兴师问罪,弟子真是该庆幸他今日没有什么大碍,若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帝尊是不是要我给他偿命!”
石英越听越心惊,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跑过来拽他的衣袖,尝试阻止,“你今天怎么了?你别说了。”
白释捏紧了袖中手指,盯着耀魄的眼睛,见他微垂了一下眼帘,瞳孔慢慢变红,他往耀魄跟前走了一步,试图看的更清楚,“刚刚擂台比试时我还不太确定,你……修习了魔族功法。”
石英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
耀魄瞳孔微缩,似是有刹那的畏惧惊诧,但他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动,迎着白释的目光道:“是,弟子是修习了魔族功法。”
白释虞气难舒,“灵阁里那么多功法,你修习那本不好,你修习魔族功法。”
耀魄嘲讽道:“帝尊不是从不管我吗?现在管我修习那本功法了?”
白释被噎得无话可说,“你……”
耀魄却低笑了起来,“弟子参加无极门的考核从来不是为了进无极门或求什么名,我不过是坚信无极门内有整个仙门内最佳的修炼资源和上成功法,我想快点变强,保护弟弟,拿回耀府家主令,寻出我父母死亡的真相,如果没有这些私心,我根本不会留在这里!”
白释抬袖一道劲力直接挥向了门口,“何人?”
杜康脚下踉跄,从门外跌了进来,进来连屋内看都没有敢看,便手忙脚乱地向白释行礼,“师父着弟子过来问帝尊,什么时候启程回昆仑墟,她那边需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白释道:“你先回去,待会儿我过去寻她。”
杜康全程头都没有往起抬,退着步子便离开了,“是。”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白释才转头再次看向耀魄,他视线下落,落在他腰间的玉笛上,原本通体纯白的玉笛,如今端口绘刻的云纹腾上却浮现出非常细且浅的黑纹,白释叹气道:“你自有你的理由,我并非是责备你,只是长云笛并不适合用魔族的功法吹奏,你在修习之前,也该来问问我,你主动来问我,我岂不会寻一本适合你的功法。”
耀魄扬眸道:“但现在事已至此,帝尊觉得该如何呢?”
“废……”
白释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耀魄打断了,他苦笑道:“帝尊是为了长云笛还是为了我,你怎么能把任何事情都说的这么轻松,我为何不问你?我以什么身份问你?你予弟子灵阁钥匙我就该感恩戴德,怎敢再求其他?”
耀魄突然将长云笛从腰间抽出,掷到了地上,在白释震惊的视线里,一字字道:“今日弟子将长云还给帝尊,以后不会再费尽心机的求了,让自己像个笑话。”
直到耀魄从客厅完全消失,白释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石英将滚落在地上的玉笛捡起来用衣袖擦干净,递到白释手里,环臂抱住了他的腿,忐忑不安地唤,“帝尊。”
白释接住玉笛,静了许久,才轻轻地抚了一把石英的头发,抬步往厅外走。
那日回到灵昙水榭后,白释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石英虽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和问题,却也不敢在他面前直接提耀魄。
石英孩子心性,玩心重,如此没有几天,便将这件事淡忘了。
姚真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中央,随意问道:“这几日弟子大多都有差事,没闲暇来你这里,怎么石英也不在?”
白释跟了一子,“许是同容繁他们出昆仑墟玩了。”
白释兴致并不太高,姚真换了问题道:“耀魄这些时日也没有回无极门,我听下面弟子传与你有关,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
姚真指尖摩挲着圆润冰凉的玉棋子,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释一眼,感叹道:“看来阿释也有事情瞒着我了。”
他语调拉得长,言语里能听出夸张的受伤,白释抬头看向他,蹙紧了眉,“你不是也忙吗?狸妖之事处理的有结果了?”
姚真道:“没有,不过算是有些眉目了,查出仙门内有人在关月城驯养狸妖。”
“什么人?”
“还在查。”姚真又落下一枚棋,胜负早已分明,但姚真却并不着急结束这一场棋局,仍是饶有兴趣地给白释留出一线垂死挣扎的生机。
白释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罐,平静道:“不下了。”
姚真仔细研究着棋局,还在等白释落子,蓦然听到这么一句,惊诧地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意思。”
许是白释这般耍赖的样子委实难见,话没说完,姚真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下一盘我让着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