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白释落地,剑尖垂在地上,寒声命令,“把人给我交出来!”
  容繁张口,鲜血就从口中往出涌,他捂着胸口,跌倒在地上,竭力仰头问,“什么人?”
  弟子手忙脚乱地试图把容繁扶起来,小心劝道:“门主把人交给他吧,我们拦不住的。”
  “帝尊。”莲山怀中抱着一身赤红的男子,在仙道的尽头出现,这一声突兀的称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全部回头看,容繁不可置信地攥紧了拳,“莲山,你做什么?”
  莲山却丝毫不受影响,抱着苏译走到了众人面前,面对着白释,“我们可以将苏译交给你,但从此之后帝尊不准再踏入昆仑墟一步。”
  白释的视线完全凝在莲山怀中双目紧闭的人身上,连思考都没有,“可以。”
  仙君震惊地问,“帝尊你为一个小小的魔修,果真要弃整个仙门于不顾?”
  白释没说话,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莲山抬手就将苏译推给了白释。白释飞身接住,他收回奉天剑,将苏译横抱在怀里,怀中人双眼紧闭,睫羽纤长,恍惚似如睡着,但却没有一丝活着的体征,白释收紧了力道,把人整个拥紧在胸前。抬头看向容繁,竭力控制住眸中喷涌而出的杀意,“看在姚真的面子上,我饶你一次,你适可而止!”
  白释将苏译抱回魔宫时,祭迟已经着人将醉鹤叫了过来,并不算小的寝殿内,挤满了人,醉鹤将手指搭在苏译的胳腕上许久后收回,看向一屋焦急担忧的面孔,“没什么外伤,但是魂识受创比较严重,我医治不了。”
  铁奕不能接受道:“尊主,求你再……”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醉鹤打断了,“能救我自当会救,不需要你说,这种情况,我确实没有办法,你们请别人吧。”
  霍成得声音大,“你都救不了,还有谁能有办法。”
  醉鹤音色平淡,“这就是你们的事了。”
  “醉鹤。”祭迟出声把挎了药箱就要往出走的人叫住,“魂识的损伤孤帮苏译疗愈,其他伤势你看着医治。”
  醉鹤顿住步子,没有丝毫讶异,自然道:“帝上若愿意出手,苏译苏醒过来自当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出去给他熬些愈伤安神的汤药,便不打扰帝上了。”
  除了生死不明的苏译,寝殿内很快走的只剩下祭迟和白释两个人,白释坐在床榻边,苏译仍然被他抱在怀里,他一直没说话,也一直没有将苏译放下。
  祭迟犹豫了下,坐到他们身边,伸手道:“帝尊将苏译先交给我吧。”
  白释抓着苏译的手腕,祭迟不用问,也猜到白释肯定尝试给苏译渡过灵力,只是结果,恐怕并不太理想。白释并没有立即将苏译接给祭迟,而是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唇轻轻动了动,问,“以苏译现在的情况,你若要救他,和以命换命没什么区别,你真的想好了?”
  祭迟释然道:“能有这两百年光阴,已经算是恩赐,没什么遗憾了。”他顿了下道:“况且苏译变成今日这样,该是我的错。”
  白释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祭迟却并不愿多说了,“帝尊,你最是了解我,我若不是心甘情愿,谁又能强迫得了我。”
  白释似是不忍般侧过了视线。
  “帝尊。”祭迟笑着摇了摇头,“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我当初的选择,何况我也从未后悔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祭迟出来见梅姨胳膊上搭了一件白狐绒披风候在廊下,他往院子中看了一眼,转头奇怪地问梅姨,“成得他们呢?”
  他刚在寝殿时都听见霍成得、铁奕、城欲的说话声,这会儿出来,倒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梅姨微微笑着,“他们去昆仑墟了。”
  祭迟倒是有些诧异,“你没有拦着?”
  “若是一个人去属下自当会阻拦,但是他们三个是一起去,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罢了。”祭迟疲累道:“殿里湿冷,你吩咐人进去加些炭火。”
  梅姨带侍婢进去添了炭火,将手上的白狐绒披风递给白释,“帝尊。”
  白释伸手接过,见梅姨看向了床榻,问:“主子情况如何了?”
  “可以醒过来。”
  “麻烦帝尊。”梅姨恭敬地向白释行了一礼后,退步离开。
  珠帘落下,寝殿重新陷入了安静,白释将披风放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苏译的手腕,脉搏的跳动已经恢复,只是仍然微弱,他微微侧靠在床榻边缘,端详着昏睡中人的五官,苏译生的漂亮,他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仔细地瞧过,鼻梁挺立,唇线较好,眉眼间显出骄矜张扬,但樱唇浅勾出的弧度却温柔多情的不像话。
  白释无意识间柔和了眸色。
  不知侍婢进来添第几次炭火,祭迟换了衣袍也撩帘跟着进了寝殿,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床榻边,看向仍然清醒的白释,“帝尊,你休息会儿吧,这里我帮你守着。”
  白释把苏译的手放进被子,给他掩好,才颔首道:“好。”
  祭迟的皮肤苍白甚至是有些近乎透明,他休息了一晚,但恢复的似乎并不是特别好,一直等寝殿内所有的脚步声都消失,祭迟才伸手撑住了床榻,缓了口气 ,凝视着塌上人的眉眼,温声道:“你醒了吧,你害怕他发现你,可你知道只要你醒过来,总会被发现。”
  榻上人睁开了眼,那双眸子漆黑锐利,宛如暗夜里的辰星,“长云。”
  第86章 归来
  祭迟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容繁终究是从未放弃。”
  耀魄靠坐在床壁上,“他确实费了不小的功夫。”
  祭迟从“苏译”脸上收回视线, 表情平静道:“我以为他会用莲山的身体,怎么临时改了?”
  耀魄抬手观察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满意道:“许是他与我一样是仙魔双修, 习得也是夔纹腾功法。”
  “倒也是。”沉默了会儿, 祭迟问:“你既醒了, 之后有什么打算?”
  耀魄斜睨向祭迟, “拿回我的东西,长云,我的魂识你打算在你的身体里还留多久?你若不是固执地紧攥着这缕魂识, 孤不至于到今日才复生。”
  祭迟凄然地笑了下道:“是啊, 我若不是借着这缕魂识,也化不了形。”
  “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耀魄向着祭迟伸开了手掌,“长云,若在我强盛之时, 这缕魂识我自当可以给你,但现在你必须还回来了。”
  炭火燃烧发出细微的爆鸣声, 耀魄握紧了手中玉笛, 神秘古老的墨纹覆在白玉笛身上, 呈现出一种似邪似正的诡异感。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耀魄抬头白释已经迈进了殿内, 距他不到十步之远, 背后珠帘摇晃。眼前人容姿清绝遗世, 百年未见, 未曾有一丝一毫改变。
  耀魄慌忙将玉笛收进了袖中, 唇角勾出笑意,装出乖顺模样,“师祖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睡不着。”
  他又很乖地重复叫了一遍,显出诧异和惊喜,“师祖。”
  但白释却丝毫不为所动,“耀魄,你瞒不住我,何必呢?”
  努力维持出来的表情,随着这一句话的结束,一点一点破裂,“帝尊看见我复生归来,似乎一点也不开心。”
  白释落在“苏译”身上的视线,从头至尾未曾移开过半分,近乎冷漠地开口,“我该高兴吗?”
  烛光摇曳,映得耀魄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放在锦被上的手缓缓握紧成拳,“帝尊难不成,还想再杀我一次。”
  白释叹了口气道:“你复生我没有什么意见,但你不该以其他人的生命为代价。”
  “其他人?”耀魄嗤笑出声,“弟子可不觉得这具身体是其他人,师祖。”
  白释微皱了下眉,只是还不待他有其他动作,寝殿地动山摇,霍成得一个大跨步就踏进了寝内,像是没有看见白释一般,旋身冲向了床榻,指着榻上人,破口就骂,“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一个人就敢招惹容繁那个疯子!实力不行最起码脑子也该有,有你这样拎着人头往上送的吗?简直是丢整个魔界的脸……”
  话还没有说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耀魄直身起来,一把就掐住了霍成得粗硬的脖颈,随着扑通一声巨响,霍成得直接被威压强按着跪倒在了床榻边,他以一个近乎扭曲的姿势艰难仰头迎上了一双杀意凛然的瞳眸,“孤许你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霍成得喉间咕隆,拼尽全力张口,欲问候苏译十八代祖宗,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却骤然又收紧了力道,他膝盖下的青石地板都被压出了凹陷,涨红了脸颊,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耀魄似这才满意,慢慢松开了手。
  空气突然能够涌进胸腔,霍成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咳得整个肺都能被呛出来,还没缓好就开骂,“廖生你疯了是不是。你给老子发什么……”
  耀魄姿态闲适地靠坐着,放在锦被上的手中握着一柄白玉横笛,笛端纹刻着奇特诡异的墨纹,愈发衬得那双握笛的手修长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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