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容繁的速度已经够快,可到白释身边时,还是慢了一步,白释与面具男子的身形已动,几乎聚集了全身灵力的两掌在半空中相汇。
  苏译面前一束残影掠过,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半空中马上就要相击的两掌中间,白释看清来人,匆忙撤招,但因为撤招的动作过去迅疾突然,他被灵力反噬地直接从半空中跌了下来,落地后往后退了数步,才被苏译搀扶住,还是压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空中的金色华光并没有消散,面具男子没预料到会突然横出来一个人,寸寸莲花掌实打实落在了那人身上,城欲面向耀魄,落在他胸口的掌风,瞬间就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七窍中都迸出鲜血来,他张了张口,还能露出笑容来,“主子,这次……城欲帮你挡住了……”
  面具男子看着城欲慢慢往下坠落的身体,口中突然爆发出尖利痛苦的嘶嚎,脸上面具随着这一声嚎哭,从绘着莲花纹的额头渗出殷红血迹,咔嚓一下裂成了两半。
  他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所有的感知,也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跟着城欲坠落的身体急追了下去,在城欲落地的最后一刻,将人接抱到了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城欲落到地面之后,是无尽的沉默。
  旋风卷着黄沙在他身后扩开,黄沙遮蔽了落日,天地陷入一片昏黄,众人匆忙抬臂遮挡,连站在地上都站不稳。
  耀魄将抵在城欲胸口的额头抬起,冶丽的莲花纹上淌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眉眼,双瞳都变成了完全的暗红色,他狠极了的视线穿过所有人,落在容繁身上,字字都是咬牙切齿,“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控制我,你怎么敢有如此妄想!”
  容繁明显慌乱了,他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接近耀魄,“你听我说,事情变成这样不是我的本意。”
  耀魄将城欲小心地放到地上,突然极为凄然地大笑了起来,“你本意是什么?复活我,利用我对付魔界?”
  “不是。”容繁焦急道:“我只是想帮你拿回罪诏,因为当年使用转罪阵之人几乎把所有的罪业都转在了你身上,天道容不下你,你活不了多久。”
  耀魄狠声问,“我活不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容繁整个人都愣住了。
  耀魄丝毫不在意容繁煞白的脸色,一个字一个字继续道:“你一直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离开无极门是错,堕魔是错,查转罪阵是错,进关月城是错,但这些都是我的选择,我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再给我一次机会,即使知道是今日这样众叛亲离的结局,我还是会这样做,你明不明白?”
  容繁猛然停下了步子,眼中的悲痛被更为浓重的不甘和偏执取代,“我不明白!你就是错了,为了一个从来没有在乎过你的人,让自己走到今日这一步,不仅你有错,帝尊也有错,如果没有他,你不会叛门,不会堕魔,更不会众叛亲离。”
  耀魄看着容繁,有一瞬间的痛惜和无可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呢。”他向着容繁缓缓抬起了手,“以前在无极门时你从未真真意义上赢过我,如今已过两百年,今日试试,你还能不能赢我。”
  他伸开了五指,沉声唤,“长云。”
  墨纹玉笛从白释袖中挣脱,径直飞到了耀魄手边,耀魄伸指握紧,下一秒,耀魄已经飞身而起,长云笛与长风琴完全撞在了一起,都不是近身搏击的神器,如此直接相撞,爆发出来的力量简直骇然,容繁与耀魄瞬间被白光覆盖湮灭,白光还在不断蔓延扩大。
  众人拼了命的向外奔逃,还是奔逃不及,只要身体被扩散开来的白光照到一点,瞬间被吞没。
  “秘境开了!妄生秘境开了!”紧急混乱中不知谁惊恐地喊了一嗓子,声音很快便戛然而止,风拂过黄沙,一束白光的裂隙关闭,像刚刚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许久之后,漫漫沙漠之中走出来两个人,一位女子着缥缈白裙,一位男子着粉白长衫,男子怀中抱着一个人,面上戴着一张银白面具,无声无息地被粉白长衫的男子抱在怀里,男子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低头在银白面具的额头用自己的指血绘了一朵诡异妖艳的红莲。
  云纤凝侧头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我一直不明白容繁何至于如此疯,今日算是寻到答案了。”
  男子笑声轻缓愉悦,“本座亲传的弟子,自是有像本座的地方。”他的手指隔着银白面具虔诚地描摹怀中人的五官,似是害怕吵醒他,很轻地接道,“之后的事情看云楼主了,在阵法未开启之前,让他们不要摸进神殿,也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逃出秘境。”
  “这你可以放心。”
  男子语调柔和,“云楼主行事,本座自当放心。”
  第六卷 【罪诏】
  第94章 兽穴
  密林深处, 被惊起了一群飞鸟,苏译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异色猫瞳,黑猫的胡须几乎触到了他的脸颊,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受惊过度,往后又摔回了地面。
  七尾施施然跃后一步, 退到了他的脚边, 苏译心跳未平, 撑在身侧的手却触到了一片温热, 他转头看过去,身后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具各类或兽或禽的尸体,有的身首异处, 有的被掏空了眼珠子, 死状都极其血腥惨烈,混在一起的血液将整个地面都染成了暗红色,血液蜿蜒流淌一直淌到了他的手边,苏译几乎是在看清的瞬间, 就从地面上弹跳了起来,容他再怎么见多识广, 临危不乱, 猛然看见这么一幕, 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他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合理眼前一幕, 这里是秘境内妖兽多, 七尾恐怕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 才无奈出手杀了这么多野兽猛禽, 他理好思绪后, 问七尾,“其他人呢?”
  七尾正在舔舐它受伤的右爪,闻言侧头看了苏译一眼,瞳中是一贯的事不关己。
  苏译感觉从七尾身上应该问不出什么,就果断放弃了,他跨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泊,只想先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迈动步子,七尾紧跟着他便动了,灵巧轻捷地跳上了他的肩膀,苏译侧头,视线落在了七尾刚刚舔舐的右爪上,问,“你爪子怎么样严重吗?”
  七尾把右爪抬起来,很重地再次按在了苏译的肩膀上,在衣料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猫血爪印。
  一人一猫沉默地大眼瞪小眼了许久,苏译语重心长,“知道你爪子受伤很严重了,你别使这么大力按,我衣服脏了不要紧,你爪子废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苏译伸手把七尾从自己的肩膀上薅下来,虚托住了他的爪子,七尾只在开始略微挣扎了一下,随后便慢慢放松下来安静地躺在了苏译怀里。
  苏译将手掌放在它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七尾刚才的灵力消耗过多,也确实累极了,不过一会儿,就听到了睡着的呼噜声。
  苏译抱着七尾在深林里转了两圈,转第三圈的时候,七尾睡醒了,按了一下苏译的胸口,从他怀中挣脱了出去。
  七尾左右环视了一圈,现下是在一个巨形兽骨下面,不远是一个万骨坑,里面堆满了不知何年何月的白骨。接近傍晚,浓雾将视野遮掩的有些模糊,七尾焦躁不安地竖直了耳朵,听到从坑中传出隐约的呼救声。
  它转头看苏译,警告性地发出几声低吼,试图提醒他尽快离开这里,却被苏译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接下来跟紧我,也保护好自己。”
  浓雾越来越重,看不清的天幕之中似有大型飞禽扇动羽翼的声音,盘旋在上空,越来越低,七尾全身的毛都炸了,抬头紧紧地盯着天空。
  苏译祭出奉天剑,金光只闪了一下,很快就消散了,他走到坑边,毫不犹豫抬手就将奉天剑扔下了万骨坑,对坑底呼救的人道:“一刻钟之内,想办法上来。”
  苏译转过身,往旁边走了几步,从兽骨上大力拆下来一根雪白的肋骨,在手中垫了垫重量,试了下手感,下一秒,白骨已经抡圆了砸在了从浓雾中俯冲而下的一只秃鹫头上,秃鹫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双瞳中迸射出来的凶光更甚,苏译完全辨不清楚浓雾中到底有多少只秃鹫,凭着直觉和周围空气的流动挥砸,七尾跳上他的肩膀,借着力道,弹飞向了半空中的秃鹫,潮湿的雾气混着浓重血腥味,视野都被染红了。
  霍成得终于从坑底爬了上来,他举剑帮苏译挡掉已经逼到他近前的一只秃鹫,苏译亦看到了灰头土脸爬上来气都没有喘匀的霍成得。来不及多说话,往后迅速撤了一步,跟着便喊道:“不要恋战,逃!”
  苏译奔逃的毫不犹豫,霍成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提着金光闪闪的奉天剑在和一群秃鹫厮杀,蓦然转头看见苏译的已经逃出很远的背影,低骂了一句,才赶忙追上。
  苏译一头扎近了密林深处,移动速度又快,霍成得都无暇顾及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大群秃鹫,只盯紧了前面赤红的衣袍,才防止自己追丢,只是还没有逃出多远,突然一阵地动山摇,霍成得惊恐地看见苏译折返了回来,他身后有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虎爪所经之处,碗口粗的古木瞬间被拦腰踏断,霍成得一边往回返一边骂,“苏译你疯了,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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