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抬头就对上了门口站着的人影。黑袍黑兜帽,戴一副造型夸张的鬼怪傩戏面具,暖黄的火光将傩戏面具照的一半明一半暗。
黑袍人手中拿着那支刚刚握在苏译手里的木簪,不及苏译反应过来抢夺,木簪被黑袍人毫不犹豫地捏断在了手心,直坠向地面。
苏译祭剑就挥向了黑袍人,“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译剑式凛冽迅猛,但黑袍人却躲避的毫无压力,边躲还能边回答苏译的提问,“门主,帝君,教主,不知道你想先认识哪一个?”
“你果真是姚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姚真一派轻松,“自当是白释告诉本座,难道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白释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不会比待在你身边差。”
苏译斥问,“你什么意思!”
姚真挥开苏译的攻击,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似无意般扫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木簪,“你猜。”
苏译终于弄明白了一切的奇怪之处,怎么他一到这里,姚真就出现了,像一直在等他一样,“是你故意引我来此。”
姚真并不遮掩,“不错。”
苏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簪子你是怎么拿到的?”
“自然是白释给本座的,他的东西若非他主动赠予,可没人能有本事拿到。”
簪子是白释主动交于,这里也是白释亲口告知,姚真才能如此顺利地在这里等到了他,一切似乎已经明朗,但苏译还是下意识的否认,“你放屁!”
“这就难以接受了,本座如果说正是白释出谋划策,让本座等到你之后除掉你,你又该如何?”
苏译握剑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字语却坚定异常,“不可能。”
姚真倏忽之间却是笑了,“自然不可能,白释可没有这般滥杀无辜的喜好。”他突然一顿,话语一转又道:“但本座有,这里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死在了这里,谁又能知道是本座杀了你,没有确实的证据,恐怕白释也不会拿本座如何。”
苏译被逼迫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听姚真继续道:“但你猜,白释给本座木簪和告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会不知道本座有千万种可能杀你,他是没有预料到?还是预料到依然让本座在这里等你。”
苏译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但依然坚定,“不会,你少拿自己阴暗的心思揣测师祖。”
姚真叹息般摇了摇头,“本座这不是揣测,而是了解,本座与他自年少时相识,到一同创建无极门,相知相交近千年,这世间没有人比本座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本座。他这人看似寡漠其实最是重情,也最是绝情,看似无波无澜,其实心思比谁都细,恐怕你连什么时候惹恼了他你都不知道。”
苏译怔住了,姚真接着道:“同样,他对你是何情谊你真的确定吗?”
苏译自觉姚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闭嘴!”
苏译明显的方寸大乱,姚真却愉悦地笑出声,“他手腕上也种了一寸牵机引,他可告诉过你?”
苏译瞪向姚真的瞳眸里有一刹茫然,姚真接着满怀恶意地补充,“那本座现在告诉你,那寸牵机引至今还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第102章 牵机
面前场景快速破碎变幻, 姚真也在眨眼间消散不见,苏译匆忙向前追赶,“你把话说清楚。”但并未抓住姚真一片衣角, 只抓住了一朵桃花。
抬眼所见,是一望无际的夭夭桃林,满林桃花盛开, 灼灼其华。苏译握剑往前走了几步, 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洁白身影, 坐在桃花树下。他闭着眸似乎睡着了, 花瓣落了他满身。
青丝未挽散在背后,神态很是安然柔和,比那满树桃花都要让人难以移目。
苏译有片刻怔愣和不可置信, “师祖。”
听到声音白衣的仙尊转过了头, 似是一直在等苏译的到来,眸中闪过一刹欢喜,“苏译。”
不知为何,苏译眼眶竟然有些酸涩, 他吸了吸鼻子,把胸腔中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暂时按下, 快步到白释身边, 蹲下来, 面对面抓住了他的手, “师祖怎么在这里?这些时日你还好吗?”
白释笑着摇头, “无事。”
苏译还是忧心不已, “那姚真?”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白释边说边低头看着苏译抓紧他的双手, 眉峰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你右手怎么了?”
苏译匆忙就想把手缩回去, 他右手手心的伤口还在,血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凝固,但白释的动作要比他快,已经反手展开了他的手心,。
狰狞的一道划痕便毫无遮掩地显在了白释面前,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覆在了伤口上,白色的灵力晕开,原本可怕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
白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苏译却无端觉得身边气压很低,他绝对是生气了。他心虚地开始乱瞟,他可太清楚这伤口是从哪儿来的了。
目光扫过白释垂下来遮住手腕的宽袖,轻薄雪白的衣料下可以隐约看出他瘦削的手腕,许是白释身量本来就高,平常穿的衣裳大多宽大,飘飘若举,并不会有这般直观的感受,他确实瘦削了些,腕骨扁薄,肤色雪白,上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手上力道一轻,白释松开了抓着苏译的手,只是还未及直身起来重新坐好,苏译突然倾身,单手拽住了他的衣领,仰头唇瓣已经贴上了白释的唇。
动作一气呵成,白释毫无预料,因惊诧睁大了眼,不知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因为什么,也并没有推开。
苏译轻轻咬了咬薄软的唇瓣,见白释并不拒绝,便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勾缠住唇舌,他加深了吻。
白释喘息凌乱,手掌无意识间扶住了苏译的腰身。
苏译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空出来的手准确抓住了白释的右手手腕。
白释回过了一点神,茫然地低头顺着苏译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上面绕着一寸鲜红若血的红线。
看清的一刹那,白释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译整个人都有点呆愣,他慢慢抬头对上白释的眼睛,“师祖,这是什么?”
白释把自己的手腕从苏译手心强硬地抽回,用衣袖掩住,他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苏译,这不重要。”
苏译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那师祖告诉我什么重要?这些时日都是弟子自作多情,师祖既然不喜欢倒没必要勉强自己。”
“苏译。”
“你可知道这么长时间,我找不到你我有多害怕和担心,我生怕你有什么意外。”明明已经强压下去的情绪,却在瞬间全部涌了上来,几乎能够将他淹没,疲累感铺天盖地。自他从这副身体里醒来开始,便没有停歇过一日,内乱,继位,大战,奔波寻找,推着他往前,他以为只要咬咬牙,总会渡过,可前面总有更加难以抉择的事情等着他,那罪诏灭世的说法是真还是假,他是否能让自己只是爱,而不去强求什么回应,他越想越委屈,“弟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怕我对你的信任不够坚定,爱意不够纯粹,从而伤害你半分半毫,可弟子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就是有私心会难受。”
白释很轻地道:“我知道。”
苏译根本忍不住涌到眼眶的泪水,“师祖什么都知道,也是什么都不重要。”
白释的眸中滑过一抹痛惜,他抬手试图去擦净苏译越来越多的眼泪,生涩地安慰,“别哭了。”
苏译顺势把眼泪全蹭在了白释的衣袖上,环臂慢慢将人抱住,他抱得用力,多少有些宣泄情绪的成分在内。
白释任由着,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苏译背后的发,直到怀中很轻的啜泣慢慢消失,他低下头极尽温柔与虔诚地吻在了怀中人的额头上。
苏译紧了紧力道,声音都是闷的,“我保证,这么没骨气就这一次。”
白释似乎笑了一下,但笑容太浅又稍纵即逝,“嗯,就这一次。”
一点白光晕开,白释不知什么时候手指滑过来点在了苏译的颈边,怀中人呼吸逐渐变得清浅,他起身将人抱着步出了桃林。
姚真拢袖站在茅屋内,油灯依旧燃着,火焰将屋子映得昏黄温暖,他见白释出来,略抬了一下眼,站得位置却没有变,也没有出声。
白释将苏译抱放在了床上,俯下身在唇上落下了一下吻。
白释并没有停留太久,似乎只是一个告别的吻,没那么缱绻,更多的是不舍,只是他的情绪浅,也隐得深,直身起来便已恢复如常。
奉天剑被他放在了苏译身边,他起身的时候多看了一眼,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姚真抬步到白释身边,递给他一副面具,面具纯白,只在额头镂画着一朵冶丽的莲花。白释刚伸手要接,姚真却撤回去,他近乎锐利直白的目光落在了白释脸上,语气却依旧柔和,“你我见面都这么久了,果真对我这副面具下的相貌一点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