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郭韧狐疑地看向他,提醒道:“你别胡来。”
“放心,绝对不会胡来!”阿侬信誓旦旦道。
一炷香后。
阿侬从伙房那边快步走来,两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手里还拿着两个油纸包。
“吃点东西,就不会难过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将其中一个油纸包塞到郭韧手里。
郭韧:“……”
营帐内,段令闻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思绪又神游天外去了。
忽然,帐外传来脚步声。
守夜的士兵来传,是郭校尉求见。
段令闻道:“进来吧。”
第一个快步进来的是阿侬,他嘿嘿一笑,“令闻哥哥,还没睡啊?”
“怎么了?”段令闻神色淡淡,整个人好像没什么精气神。
阿侬快步上前,笑着道:“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段令闻还没说话,阿侬便从身后拿出了那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两个拳头大的白面包子,“想不想吃!”
郭韧跟在后头,与阿侬离着好几步的距离,假装自己和他可不是一伙的。
“咳!我知道你肯定想吃,只是不好意思说。”阿侬将那油纸包塞到段令闻手中,“趁热乎着,赶紧吃了吧。”
包子的温度透过油纸传到掌心,段令闻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低头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阿侬眼巴巴地望着他。
段令闻没有说话,他抬起头,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哑声道:“很好吃。”
他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仿佛真的饿坏了。
只是眼眶微微泛红,一滴泪水无声地滚落,帐内光线昏暗,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就知道!”阿侬嘿嘿笑着,没有什么是吃点东西解决不了的。
郭韧站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段令闻的脸上,他不动声色地拉着阿侬退下。
来到帐外,阿侬一脸疑惑,“怎么了这是?”
郭韧撇了撇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早还得去通渠呢,早些歇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
“不要啊!”阿侬哀嚎一声,便连忙追了上去,“郭大校尉,以咱俩的关系,您行个方便,将我调去下陵,听说他们已经开始种起高粱和麦子了……”
“诶?等等我啊!”
待两人走远后,
帐内只剩段令闻一人。他低着头,一口一口咀嚼着剩下的包子,肩头微微颤抖着,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倾泄而出。
泪水无声地涌出。
他抬手抵住额角,努力地想勾起嘴角,好让自己没那么狼狈,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一滴,止不住地落下。
段令闻缓缓抬起头,哽咽低语,“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让他想起前世的一切。
他本可以早些与景谡划清界限的,却还是稀里糊涂地与景谡成了亲。
这三年来的一切,这三年来景谡对他的好,教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每一件都是他前世求而不得之事,此刻却仿佛都成了一场幻梦。
段令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到底算什么?
他像是被困在两世记忆的夹缝里,进退两难。
恨意难消,爱意难止……
第55章 以兵符夺权
江淮, 丹阳。
卢信端坐主位,刘子穆派来的使者立在堂下。
“卢公可还记得, 当年景氏叔侄落魄来投,是您给了他们立足之地。如今他们羽翼丰满,却将昔日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使者声音缓慢,像是要往卢信心窝子里戳似的,字字诛心,“如今他们刚经历宛城大捷,声势更盛, 便是我等, 也得忌惮三分。”
“哼!”卢信冷笑一声, “不必这般拐弯抹角,刘子穆既然派你来,想必早有谋划。你且直说,要如何对付景氏?”
去年景谡算计他这事, 他可一刻不敢相忘。数月前宛城战事, 他只恨虞军如此孱弱, 以多打少, 竟还败给了景氏。
使者闻言, 眼中精光一闪, 知道卢信已然意动。他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卢公明鉴。如今景氏坐拥荥阳,控扼南北要冲, 西接河西,东临云梦泽。若任其坐大,不出三年,这天下半壁江山, 恐怕都要改姓景了。”
“眼下景氏刚经大战,兵疲马乏,正是千载难逢之机。我主愿与卢公合兵一处,共伐不义。”使者小心翼翼地撇了眼卢信的神色。
卢信沉吟良久,才道:“景氏坐拥数十万兵马,麾下猛将如云。我江淮军不过八万之数,此事恐得从长计议。”
他愿出兵也最多只有八万,合围要想成,那刘子穆必然不能出兵少于十万。
使者见卢信似有顾虑,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我主之意,尽在于此,请卢公过目。”
卢信展开密信,眸光越发激动。
信中写明,刘子穆出兵十五万,其中,十万大军直扑宛城,正面牵制景氏主力;同时分兵五万,与卢信的江淮军合围瀚城。
沿着瀚城一路西出,最后合围宛城,景氏必然放弃坚守,而后退至荥阳。届时,他们便可将整个云梦泽以北之地尽数吞下。
到时,双方军力稍作整顿,一鼓作气,将景氏势力一举吞灭。
在信中,刘子穆许诺,合围若是成功,荆山以东之地,包括云梦泽,尽数归于卢信所有。
卢信反复扫视着信上的字,眼中光芒越发灼热,他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数日后,使者回到临城禀报。很快,双方一拍即合,十几万大军蠢蠢欲动。
海内。
段令闻靠坐在一棵银杏树下,秋风渐起,几片银杏叶子随风旋落,轻轻掠过他的肩头,随即又打着旋儿掉落在他的怀中。
原来都已经入秋了。
段令闻已经不记得,他从宛城离开了多久。
屯田最忙碌的时节已经过去,这些时日他倒是清闲了不少。只是一旦闲下来,脑海中想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段令闻正思索得出神,忽地有探子来报:“禀校尉,东面急报!有数万可疑大军沿苍山南麓行进!”
“备马。”段令闻神色一凛,当即起身。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猛地一夹马腹,便朝着东面山丘疾驰而去。
登上丘顶,他勒住缰绳,举目远眺,只见苍山南麓的山道上,一条黑色的长龙正蜿蜒而行。远远望去,至少有五六万之众。
这些人想绕过苍山,那么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瀚城。
瀚城并非什么险要之地,可它邻接着云梦泽。
若瀚城失守,江陵一带想要从云梦泽北上快速支援,便有了阻碍。
“八百里加急,传信荥阳。”段令闻当即下令。
“是!”
事态紧急,段令闻无法预测,这股势力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危害。而瀚城仅两千不到的守城士兵,面对数万大军来袭,显然不堪一击。
从海内到荥阳,即便是八百里加急,来回也得数日时间。
深思一夜过后,段令闻决定亲率三千兵马驰援瀚城,至少要守住一个月,待局势明朗再做打算。
与此同时,荥阳帅府内。
景巡的书房内烛火一夜未熄。
海内、宛城几道急报传来,眼下他们收到两面夹击,且大军来势汹汹。若他们集中兵力在宛城与刘子穆打消耗,那东面的瀚城便会成为卢信兵马的突破口。
局势已经严峻到了极点。
景巡与众将军商议如何应对,而这时,又一道来自宛城的八百里急报传来。
密信是景谡亲笔所书,欲留三万精锐守城,其余兵力调度瀚城。
景巡看完,眉头紧蹙。以三万守军,对抗十万……这太冒险了。
宛城一旦有失,下一个便是荥阳。
屋内众将皆以为不妥,再怎么看,瀚城可失,宛城不可丢。瀚城之围,大可从南郡、江陵等地抽调兵力增援,断不该动摇宛城根本。
此举……实在令人费解。
就连景巡都怀疑起,景谡此举是否有意气用事之疑。
毕竟,海内在瀚城后方。瀚城一失守,身处它后方的海内必然受到极大的威胁。
众将议论纷纷,皆以为集中兵力确保宛城万无一失,分兵救援瀚城,才是最稳妥的上策。
于是,景巡驳回了景谡几道急报,命他坚守宛城,不可意气用事。
随即,又命人从南郡、南阳调兵五万,江陵再抽调两万,共七万兵马驰援瀚城。
军令一道道发出,众将领命而去。
瀚城之下,烟尘蔽日。
卢信的八万江淮军如黑云压城,在城外铺展开来,营帐连绵,望不到尽头。攻城车、投石机等重型器械正在阵前组装,城头守军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