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好,咱们回去。”顾雪霏依偎着孙卫红,两人慢慢往医院门口走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顾砚白低垂着头,无端有些落寞。
原来有妈妈是这样的感觉。
要是他也有妈妈的话……
他的妈妈也会如孙卫红待顾雪霏那般,如此待他吗?
顾砚白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直到顾鹤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唤道,“砚白,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什么。爸,你怎么还没走?”
“我怎么能走呢。”顾鹤年慈爱地摸了摸顾砚白的脑袋,“你的针还没打,盐水也还没挂,我得陪着你才行啊。”
“您……您要陪我?”顾砚白听闻内心只感到五味杂陈。
“当然了。霏霏只是普通感冒,回去吃点药就行了。但是砚白,你手臂还有身上的伤口,那可不是小事啊,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处理了。必须得好好包扎、换药,知道吗?”
“是,砚白知道了。”
若是换作旁人,定会为顾鹤年此刻眼中毫不作伪的疼惜而动容。
顾砚白微微垂首,感受着头上传来长辈特有的、带有薄茧的温热触感……
那关切太过周全,笑容太过妥帖,仿佛连每道皱纹的弧度都经过仔细的丈量,恰如其分。
他几乎要沉溺在这份迟来的温情里,如果不曾见过孤儿院大火时那道匆忙离去的冷漠背影的话。
他心底冷笑,这老狐狸的慈眉善目底下,藏着的怕是阎王的催命符。
“不用了,已经这么晚了,爸,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好吧。等挂完水后打电话给司机,我安排他来接你。”
“好,放心。爸,再见。”
“再见乖儿子。”
见顾鹤年的身影逐渐远去,顾砚白转过身,往电梯口走去。
这家医院,他比任何人都熟。
又或者可以说,全滨海市的医院,他就没有一家不熟的。
他熟轻熟路地再次返回急诊室,礼貌地轻扣三下门。
房门打开,孙医生,又或者说是张医生推了推眼镜,迅速看了眼他的身体后方。
“就你一个人,没尾巴吧?”
“我办事,你还能不放心?”
顾砚白反手关上房门,并将房门反锁。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只说你要来,没说你家四口来了个遍啊。”
张文彬摘下眼镜,抹了把满是汗水的脸。
“我也没想到,五哥你演技那么好,就连医学知识都有所涉猎,装得像模像样的。”
顾砚白在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叠。
“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真像你说的那样?严不严重,要不你挂个正经号仔细看看吧。”
张文彬看了眼顾砚白的手臂,面露担忧之色。
顾砚白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刚才,顾鹤年偷偷问了你什么事?”
提起顾鹤年,张文彬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问我,你身上的旧伤是因为什么造成的。还问我,你之所以对医院的构造那么熟悉,是不是常常一个人来医院看诊。”
“果然。”顾砚白摩挲下巴,狡黠的笑了笑,“也不枉费我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现在,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喂,你真要这么做啊。那可是你姐,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残忍?”顾砚白打断了张文彬的话,“那她反过来对我做的那些,就不叫残忍了?今天要不是我水性好,差点就真的淹死在滨海海水里。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我第二次的机会!”
顾砚白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
“九哥,九哥还在雾江等我回去。我不能,让他失望。”
听顾砚白提起任九,张文彬张了张嘴,不再试图阻止。
“我知道了。接下去的计划,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帮我找到十哥。他是我计划的一环,他不可或缺。”
顾砚白打开手机,从相册找出一张照片递给张文彬,“十哥现在叫陈既明。长这个样子。告诉他,我现在需要一名咖啡师。如果他愿意赎罪,就来滨海找我。我在滨海等他。”
“好,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要回去了吗?”
“嗯,是啊。”
顾砚白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柔和的清辉透过玻璃窗,静静洒满了整个房间。
顾砚白望着天边那轮格外圆满的银盘,突然想起地理课本上说,无论相隔多远,人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那么,此时此刻,在数千公里外的雾江市,九哥是不是也正抬头看着这片相同的月光?
他望着望着便出了神,下意识地伸出手,让那捧清冷碎月落在掌心,仿佛通过这样,就能触摸到远方那人同样清冷的目光。
顾砚白指尖微微收拢,却只握住了一捧空气,但心底某个角落却莫名软了一下。
九哥,等我回来。
与你一同,在江边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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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日份更新送上~
第35章 霸凌04|立威
顾砚白的计划并非从孤儿院的大火后便立刻展开的。
他也曾给过他们机会。
但是很可惜……
——黑色。
是恶人的底色。
作恶对他们来说, 像是家常便饭。
那时的顾砚白年纪尚幼,他深知这个计划并非一朝一夕便能轻易达成。
于是他选择蛰伏,选择卧薪尝胆, 静待最佳的时机。
他有想过和任九一起合作,但是这个念头仅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九哥过得太苦了。
他又怎么舍得他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计划,赌上一切?
他的九哥和他不同, 他的心中还有难以割舍的牵挂。
他有家, 有宠爱他的妈妈。
不像自己,打从出生起, 就注定了一生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悲惨命运。
于是, 他选择了独自一人直面这条注定充满了荆棘与碎石子的复仇之路。
***
【倒叙:顾砚白在雾江市的初中时期】
教室里的喧闹声在顾砚白和班主任踏进门的瞬间骤然停滞。
他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校服。
袖口磨得发白, 裤腿长得能拖地。
顾砚白低垂着头站在讲台上, 能明显察觉到此时此刻班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一名不知底细的转校生的身上。
就在所有人都在思考这名不知底细的转学生究竟是什么来路的时候, 班主任巩茜将顾砚白用力往前一推, 大声说道, “都安静!咱们班来了个插班生。”
她甚至都没正眼看顾砚白一眼,只是朝着台下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道,“赶紧的,自我介绍,别耽误我上课。”
顾砚白刚要开口,巩茜忽然用教案本掩着鼻子蹙眉,嫌弃道,“站远点说,你身上什么味儿,那么冲。”
他身上能有什么味道, 不过只有他惯用的青柚味洗衣液的香气罢了。
他没有在意巩茜对他恶劣的态度,镇定自若地便要重新开口做自我介绍,谁料刚张开嘴,却再次被人恶劣地打断。
顾砚白见状,不由眉头轻蹙。
他知道今后在学校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听到巩茜的话,底下瞬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最后一排的男生捏着嗓子鹦鹉学舌,“霉味儿吧老师?旧衣柜里的那种是不是!”
顾砚白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地环顾整个教室。
“我叫顾砚白。”
“笔墨纸砚的砚,黑白分明的白。”
“听——不——清——你是吃不饱饭吗,说那么轻?”
顾砚白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他探身从粉笔盒中取出一支崭新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随后,他一字一句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声音清透明亮,响彻整座教室。
“原来班上有听力障碍的同学?怪我刚才考虑不周。”
他温和地看向后排,笑了笑,“既然听觉传输有障碍,那视觉总该通畅吧?顾——砚——白——要是连这都看不清,那我可真要建议这位同学尽快去挂个眼科了,不然又聋又瞎的,也太可怜了。”
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与心疼,气得后排的男生瞬间气得跳起来,愤然道,“顾砚白,你敢嘲讽我?我还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顾家小少爷顾砚白啊,顾鹤年的养子,有娘生没娘养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