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哪两个字?”
“任然的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好随便的名字啊。”顾砚白有些无趣地瘪了瘪嘴,“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难不成是因为你是家里的第九个孩子?”
“不许说我名字随便!我妈说了,给我取名,九,是代表长久的意思。”
“长久……长久……”顾砚白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眼眸微动,似是心中有所触动。
“嗯,是很好的寓意呢。任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流落街头,连最单纯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但既然,你偷的是我顾砚白的东西,而我顾砚白,又很想结识下你这个朋友,所以……”
顾砚白望着陆久,友好地笑了笑。
“这个饭团便不算是你偷的,而是我送的。”
“我不仅要送你这个饭团,以后只要你来这里,报上我的名字,你想要什么,我都请你吃。好不好?”
“为什么?顾砚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目的?”
从小妈妈便告诫过他,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除非,是陷阱。
亦或是交易。
任九不知道顾砚白想要的是哪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现在的他,都不想给,也……
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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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修改了体系,打算将孤儿院的部分写得很具体。其中也包括了幼时的顾砚白、陆久、陈既明是怎样和顾家人相处的。因此,孤儿院篇会大量解答之前七十章遗留下来的疑问,并不再放在之后的番外和增补篇内。
【请大家务必不要跳过孤儿院篇!!!】
第72章 买命钱
“我要走了。”
咽下最后一口饭, 任九缓缓站起身。
“去哪里?”顾砚白满脸疑惑地看向他。
“回家。”
顾砚白没有追问他回家的缘由,只是笑着从书包中取出纸笔,写下了一串号码, 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收好了,千万别弄丢了。记住,如果你有事,就来这家便利店里找我。只要你找我, 我就会帮你。”
“无论是什么样的忙?”
顾砚白闻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等下次见面,再说吧。”
眼见天色已晚, 自己又已经一夜未归,顾不得再和顾砚白说些有的没的, 任九拉高衣领, 顶着凌烈地寒风快步往家里赶去。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任九将顾砚白给的那张纸条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那是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中唯一的一点暖意。
走在回家的路上, 陆久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释这一夜的未归。
越靠近那栋熟悉的筒子楼, 心里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
楼道里比平时更安静,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他赶忙快步上楼,家门口没有熟悉的醉醺醺的身影,也没有预料中的咒骂声。
房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
!!!
他心头一紧,猛地推开门。
屋内一片狼籍,仿佛被洗劫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酒精、剩菜和……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妈?”
任九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没有回应。
他心脏狂跳,几步冲进卧室。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凌乱的发丝黏在苍白汗湿的脸上, 嘴角破裂,渗着血丝,眼眶则被打得乌青肿胀得厉害,几乎睁不开。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
听到脚步声,陆向萍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来的是任九,浑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任九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那个畜生!又动手打他妈了!
而且这次……他人呢?
“妈!”任九双膝跪地,轻轻托起陆向萍的头部,问道,“他……他人呢?”
母亲艰难地摇了摇头,泪水流得更凶,断断续续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跑……跑了。跟孟虎一起。”
果然,又是这样。
打完了人,就一跑了之,然后继续出去烂赌!
他真是受够了!!!
“妈,别怕,我带你去看医生。还起得来吗?”
任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母亲身上的伤处,试图将她架起来。
然而陆向萍的骨头却好像被打断了,无论任九如何努力,都扛不起陆向萍。
于是,他换了个身形,将陆向萍颤颤巍巍地背了起来。
背起来后,任九才发现,比他足足高了小半头的母亲很轻,轻得让他心头微微发酸。
而且,即使他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触碰间依旧引发了母亲压抑的痛哼。
“没……没事。”母亲虚弱地安慰他,手指紧紧抓住他破旧的衣角。
他背着母亲,脚步深深浅浅,但异常坚定地一步步走出这个如同废墟般的“家”,迈入外面冰冷漆黑的夜色里。
医院离这里并不近。但是,他们家已经穷到连叫救护车的钱也拿不出来了。
寒风依旧凛冽,吹得他脸颊生疼。
他背着母亲,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沉。
母亲微弱的呼吸轻拂在他的颈侧,带着一丝暖意。
他抬起头,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昏暗街道,内心突然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他要搬离这个乱糟糟的家,背弃父亲,与母亲独自过活。
好不容易来到医院,已经是深夜。
深夜的医院急诊室,灯光白得刺眼。
任九将母亲小心翼翼地放在冰凉的候诊椅上,便一路跑去挂号、缴费。
护士看到他一个半大孩子背着伤重的大人进来,眼神里不由闪过一丝讶异和怜悯,为他开了紧急通道。
值班的医生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医院实习生,他仔细检查了陆向萍的伤势后,眉头越皱越近。
“孩子,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儿子。叶医生,您快帮我看看,我妈这是怎么了?”
“陆女士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可能有骨裂,需要拍片进一步确认。还有,身上这些外伤都要清创上药,另外……”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陆向萍和旁边紧抿着嘴,身形单薄的任九,“孩子,你父亲呢?病人身体很虚弱,有轻微发热,需要挂水消炎,并且最好能够住院观察几天。”
听到“住院”两个字。
任九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医生开好单子,递给任九,说道,“先去缴费窗口缴费,然后带病人去隔壁住院部。”
任九一边道谢一边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手指有些僵硬。
他走到缴费窗口,将单子递过去。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熟练地敲打着键盘,然后报出一个数字。
那串数字像是一把尖锐的冰刀,精准地扎进了任九的心脏。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凑近了些。
直到那冰冷的、精准到分角的金额再次清晰地响了起来。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地攥着顾砚白给的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另一只手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缴费单。
口袋里,是仅有的,皱巴巴的几十块钱。
那是自己从便利店离开时,顾砚白趁其不备,偷偷塞进他衣兜里的。
不够……远远不够。
甚至连零头都不够。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去找那个不知所踪,只会伸手要钱的父亲吗?
——简直是笑话。
去求那些早已避之不及的亲戚?
——他们只会冷眼旁观。
去借高利贷?
——像他的人渣父亲一样,然后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巨大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才十几岁,羽翼尚未丰满,扛不起这样的重担。
他看着缴费单上那冰冷的数字,又回头望了眼角落里蜷缩着身体的母亲,一直强撑着的堡垒终于彻底崩塌。
他猛地蹲了下去,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起初是压抑的、低低地呜咽,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但很快便转变成了再也无法抑制的、崩溃的痛哭。
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他破旧的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