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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尔 第149节

  云芹:“我看到囚车,也去见净荷,说了这事。”
  陆挚观察她神色:“去见汪娘子,有没有被为难?”
  云芹摇头:“霍统领让我们见了。”
  陆挚:“嗯?”
  云芹便说了汪净荷所知,又说:“不过,他要家中的馒头。”
  陆挚说:“既然他善待证人,不送馒头也无妨。”
  云芹指指灶上:“做好了。”
  这次蒸了两屉馒头,一屉留着自己吃,另一屉装在篮子里,趁热,让吃过饭的陆挚送去霍家。
  出发前,陆挚一手提着吃的,一手提着灯,淡淡说:“我便体谅他是个鳏夫。”
  云芹:“……”
  都住内城,各家的距离并不远,陆挚走路去,大约三刻钟,也就回来了。
  他进屋,无声换着衣裳,也不顾水冷了,只洗手擦脸。
  云芹翻了几页书,虽没看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须臾,陆挚说:“好笑吗?”
  云芹确实好笑,拿起书遮住下半张脸,说:“你闻闻你酸不酸。”
  陆挚果然嗅了嗅,眉眼一抬,说:“不酸,但是有馒头香。”
  云芹:“?”
  他神色坦然,说:“路上我吃了两个,也不觉得不好了。”
  云芹暗道,此人肚子大,心眼小。
  陆挚挤过来坐下,他眉眼沾了水后,有种清冽的俊,温声笑道:“是不是又在想我心眼小?”
  云芹:“我想的是:陆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
  陆挚:“那你就是一边想我‘肚子大,心眼小’。”
  云芹:“……”怎这般聪明。
  陆挚早已猜得准了,抓着她的手按自己腹上,道:“你摸摸肚子大不大。”
  第87章 软肋。
  云芹知道, 陆挚心思通透,虽然有这点小毛病,但极为擅长调节心绪。
  譬如现在,她就没法再拿“当初不想娶妻”这事去笑他, 免得叫他一阵好闹。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他。
  从她第一次说他“小心眼”, 也才几个月, 他已能坦然承认。
  直叫云芹自愧弗如。
  他身量高, 常年奔跑疾走, 穿衣裳时,瘦削清俊,如兰如竹,不穿时却也不干柴, 肌理清薄而有韧劲。
  云芹掌心搭在他腹上,本是摸着玩, 玩着玩着,陆挚眼眸一深, 抬手横抱起人。
  两人又到床上去。
  如今住着一个小院子,小甘蔗和沈奶妈虽在隔壁,离得不算近, 房内怎么闹,也泄不出多少声音。
  何况小厨房灶上存着热水, 更不用出去打水。
  歇了一会儿,自去浴房洗澡。
  浴桶是不久前新打的,陆挚很舍得, 花了足足三两银子,装了好几桶热水兑冷水,才到一半的容量。
  她靠着浴桶, 手指扶着浴桶边缘,发梢因水波摇动,沾湿些许,双眸也茫然,便觉得有些热。
  这回,不等陆挚问,她赶紧小声说:“怎还能这样。”
  陆挚停住,扣着她手指,搭在自己肩上,只回一句:“你没想到的,我来想就好。”
  云芹:“……”
  他们不再像最青涩的时候,此时,彼此亲近,肌肤摩挲,屏息一瞬,任由心跳频率的趋同。
  ……
  入了秋,昼白得晚,夜黑得早,天一下就凉了下来,落叶萧萧,雨疏风紧。
  林道雪要回蜀地了。
  她的孩子养在婆婆膝下,出来这么久,也实在“任性”,到如今,是不得不回去。
  云芹和陆挚前来送别,陆挚去与姚益吃两杯,云芹则抱着陆蔗,和林道雪在房中说话。
  林道雪拿着布娃娃逗陆蔗。
  原先,她以为小甘蔗叫陆柘,还想着这名字有点男气,不太好。
  再听说是这个“蔗”,她一边好笑,又一边觉得有种大道至简的质朴。
  回想小甘蔗刚出生那会儿,林道雪不舍:“眨眼就是几个月。”
  云芹笑说:“下次你再见到,她能唤你伯母。”
  林道雪:“我家的叫姚端,如今六岁,下回见面,和你家阿蔗能认个兄妹。”
  两人约好再相见,要叫孩子们一处玩。
  临了,林道雪又提醒云芹:“你家侄女儿可是十六七了?可得好好问打算。”
  云芹说:“好。”
  不多时,行李装船,林道雪披着披风,带着丫鬟仆役,登船扬帆,渐渐离去。
  几人在岸上望着船只在浩瀚江面,变成一粒,姚益之伤心处,自不必提。
  回去路上,云芹在想林道雪的话。
  这半年来,陆挚高中状元,前不久,皇帝取走梨花画,朝臣阅览,叫他画作声名大噪,少不了“雅士”登门拜访。
  其中,就有向家里提亲的。
  打听过后,云芹推拒了存有攀附心理的人家。
  不过,不久前,萧山书院学子王竹的母亲上门提亲。
  王竹年十八,姿容端正,是王文青的大侄儿。
  不久前,王文青定下一户侯府旁支庶女,王竹却不好高骛远,这阵子过了院试,中秀才后,才朝陆宅提亲。
  此人性子不错,家世干净,人也上进,云芹就去问何桂娥的想法。
  何桂娥有些吃惊:“王竹?”
  原来,去年,何桂娥带何玉娘在王家大夫药堂里治疗,就和王竹打过两回照面。
  既是见过面,就好说了,云芹问:“你如何想?”
  何桂娥有些羞,还是摇头,下意识想说,她不嫁,她要一直陪着婶娘,陪着姑祖母,陪着小甘蔗。
  云芹笑道:“桂娥,你能自己想好的。”
  她从没有把何桂娥当“跟班”。
  何桂娥性格弱,可一旦有想要的事,就不再沉默,敢于争取。
  听了云芹的话,何桂娥冷静了,说:“婶娘,我得好好想想。”
  云芹应道:“好。”
  何桂娥纠结了几日。
  有一日,她梦到了以前在何家,她假死后,偷偷睡在云芹房中。
  那日醒来,阳光很浅,云芹和陆挚在窗前借着光,细声说话,目光倏而接触,倏而远离。
  光模糊了两人的轮廓,流淌着温柔的温度。
  这一刻,她向往着,能经营好一段感情。
  于是,何桂娥单独和王竹见了一面,聊过之后,她点头了,婚期定在明年。
  这是喜事,云芹新写了信,和攒下的信,一道送去阳河县长林村、阳溪村。
  何玉娘替何桂娥欣喜,嘴上一直说“好”。
  只是那日夜里,何玉娘也辗转反侧,便去找何桂娥一起睡。
  她们隔了辈分,可这么些年,自然养出了感情。
  于何玉娘而言,此情此景,好比嫁女。
  这日秋寒,云芹和她们三人如同以前,在一个屋子里煨火取暖。
  云芹吃烤花生看书,何玉娘绣香囊,何桂娥缝衣裳。
  因云芹手上最闲,就剥花生给她们,何桂娥捧着暖热的花生。
  太过寻常,反而叫她低头。
  她在抹眼泪。
  何玉娘掏出手帕给她,云芹又给她剥几个花生,温声道:“吃了这个‘豆子’,就不掉金豆子了。”
  几人面面相觑,忽的笑了,冲淡了愁绪。
  这日过后,家中静待长林村回信,且给何桂娥攒嫁妆。
  回头,陆挚也问云芹:“舍不得么?”
  云芹:“嗯。”
  晨曦黄昏更迭,便是一日日,一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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