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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像这样天生敏感,后天懂事的孩子和自己不一样。
  他不幸的是摊上这么个出身,幸运的是哪怕七岁前过得再差,七岁后有了陆平,在家庭关系块从来没被冷落过。相比之下,就宋岑如那个偏心偏到太平洋,把他当工具养着的爹妈能给多少关爱?
  即使他不了解对方的全部家庭构成,但就他哥死了全家都赖他,又不得不靠他扛家业的情况来看,估计没一个正常亲戚,还不如个管家。
  “你别多想,我挺好的,后来高中去住校了而且有室友。”宋岑如说,“搬家也是因为公司出了点事。”
  连房子都卖了,还卖的那么急,按瑞云的体量来说绝不是小事。
  不过再往下的内容或许就涉及商业机密了,霍北很自觉的没再问,“出去歇着吧,好了叫你。”
  煮个面条最多十分钟,霍北关火盛碗,端出去抬眼一看,宋岑如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啧,这顿酒喝得够呛。
  “宋岑如......宋岑如?”霍北走过去轻唤两声。
  沙发上的人皱了皱眉,眼皮睁不开似的紧了紧,呼吸渐渐加重,又渐渐平缓下去。
  就是这么个安静的人。受委屈了不吭声,不舒服了也不言语,连喝多了都不喊不闹的,就小声哭一场,然后安静的睡。
  哭过的眼睛还没消肿,和眼角的痣连成一片嫣红,鼻梁间印着被镜托压出的两个浅窝。霍北用食指点了点,睫毛缝隙洇出一点水汽,湿湿的发亮。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宋岑如受了委屈,忍无可忍了才爆发出来。那天夜里拉着霍北,问能不能去他家,能不能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一张嘎吱响的硬板床,一只满墙爬的大蚰蜒,住惯了豪宅的少爷宁愿睡破平房都不想回那个没人气儿的院子。
  其实那天晚上悄悄睁眼瞧人的不止宋岑如,他也用目光将宋岑如在心底刻了一遍。
  明明已经优秀得不能再优秀,却只能在家庭的高压环境下拼命懂事,换取微薄的爱和一点点安全感。
  霍北很不舒服,他不想看见宋岑如这样。他一想到宋岑如一个人在房里待着,对着空气,对着空房,对着黑漆漆的窗户一遍遍地压抑自己胸腔就闷得发慌。
  可偏偏那天也是自己没让他等到人,站在对方的视角,就是又一次被背叛,被抛弃。
  霍北叹了口气,搁在茶几上的面已经坨了。
  坨就坨吧,光看少爷今天这状态就知道平时也没怎么休息,睡觉和吃饭总得就一头。
  他抬起宋岑如的两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搂好,听见对方迷迷糊糊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醒没醒。
  霍北轻声说:“回屋睡,要不明儿身上该不舒服了。”
  宋岑如好像听见似的,给了个“嗯”作为回应。
  其实酒精上头正晕着呢,意识都不清醒,但胳膊顺势就收紧了,下巴也搁在对方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霍北两只手环腰一箍把人抱起来,和小时候比起来有很明显的手感变化,是真长大了,隔着衣服能感觉到肌肉的弧度,特别是腰腹那块儿,紧实、薄……
  他就这么无意识的多摸了两下,手掌卡着腰线来回摩挲,直到把人抱进房间、放上床、盖上被子才惊觉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很少去剖析自己产生某种想法的原因是什么,从前日子过得太紧巴,琢磨情绪很费时间。要挣钱,要买药,要打听消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干。
  眼下有时间,可就在他准备琢磨这番变态举动的时候,宋岑如翻了个身,把做贼心虚的人吓了一跳。
  转身碰倒床头柜的一摞书,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有一两本掉在地毯上,咚地一声。
  好在屋里没开灯,宋岑如睡得也沉。
  跪在地毯上重新把书码回原位,就在这时,余光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晃了一下......好像是两个小药瓶,跟书一块儿滚下来的,夹在床头柜和床脚的缝隙之间。
  霍北把它拿了出来,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看见瓶身上的字。
  他怔住了。
  ......
  生物钟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哪怕窗帘关得严丝合缝,照不进一点光,宋岑如也能在准点睁眼。
  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的,下意识去摸床头柜的眼镜,结果碰倒了一摞书。
  这就是看完书偷懒不及时放回书架的下场。
  其实近视度数没多深,一般不涉及重要场合也不戴眼镜,宋岑如搜了一圈没找到就放弃了,轻手轻脚下床,把书放回书架,再去浴室洗漱。
  凉水浇得眼周微微发胀,他覆手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忘了什么。
  洗漱完,他晃到厨房倒了杯水,边喝边回想,视线穿过岛台,瞥见灶台上码了整整齐齐一排……陈醋,味精,生抽......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厨房有这些东西吗......昨天不是喝多了回家,然后......抱着霍北哭了个昏天黑地。
  “咳!”宋岑如脖子唰一下红了,不知道是被水呛的还是臊的。
  紧接着,他注意到冰箱门上多了张小纸条。
  -饺子放在急冻层,面我吃了,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霍北的字如果用语言概括,就是丑出风格,丑出强大,但一点儿不耽误阅读。
  宋岑如的记忆终于回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从哪里开始思考,拽开冷冻柜,里头是用保鲜袋装的饺子,个个儿饱满。
  干嘛呢这是,什么讨好人心的手段啊。
  他都没心思想昨天到底是怎么从沙发跑到床上去的,眼睛又酸又胀。
  不就是顿饺子么,至于为了这点儿东西感动?
  但这饺子不是昨天才惦记上的,是埋了很多很多个春夏秋冬,即便霍北并不知道。
  [醒了。]
  霍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俩字儿,好像能盯出花儿来。
  他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眼镜被我不小心揣走了,晚上给你送过去,在公司还是在哪?]
  且不说这个“不小心”到底占了多少成分吧,语气就够蛮横的,实际心理素质就不一定了,他手指在手机背面来回搓着,直到屏幕重新亮起。
  [瑞云。]
  “老大,谁得病啦?”李东东突然凑过脑袋,看着霍北的电脑屏幕问道。
  “没谁。”霍北把页面切出去,心情复杂。
  宋岑如就是把自己给忍坏了,病了,以至于要靠药物调节情绪。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多严重?
  那药一看就是医生专门开的,指不定治了多久。
  这事儿是不是又他一个人默默扛着了?
  “那什么,范叔刚给我来了个电话,喊咱们中秋回去聚个餐,瞿阿姨要做小鸡炖蘑菇。”李东东说。
  “嗯,跟他说声多备双筷子。”霍北握着手机转了一圈,“算了,我来说吧。”
  “谁要来?”李东东问。
  “宋岑如。”霍北就这么把事儿定下了,也不问人家同不同意,就这么单方面的强盗式社交,要是不同意就到时候再说。
  “宋岑如?!”李东东蹭一下站起来,椅背撞到墙上,办公室里大伙儿纷纷抬头看过来,他立刻摆摆手,又压低声音,“不是,他真回来了?”
  “嗯。”霍北看着他,大概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吧,尽管昨天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不仅摸清联系方式和住址,都登门入室了,“回来了。”
  这句是说给自己听的。
  宋岑如回了。
  “你最好跟我说清楚昨天的拍卖会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宋文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扎耳。
  “活跃气氛而已。”宋岑如看着窗外夕阳一点点被深蓝色吞没,他揉了揉眉心,“北方市场我们本来就不熟悉,瑞云再大也有短板,不是什么都需要按照既定的方式发展了,宁瑕斋都能转型,拍卖会也能,没必要一直高高在上。我上任的作用不就是这个吗。”
  宋文景很久没出声,她真正有意见的不是宋岑如的做法,是说话的态度。
  她丝毫不关心昨晚提出那个离谱需求的嘉宾姓霍还是姓胡,甚至,她可能都不记得还有个叫霍北的混小子。
  自从宋岑如大学顺了她的意思学商之后,不知道从哪刻开始反客为主。
  抛开公司层面,从亲子关系上来说,宋岑如好像是突然变叛逆的,明明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规划发展,可是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因为他逐渐能够接手公司,反而让他们觉得一直乖顺听话的孩子脱离了掌控,找不到为人父母的尊严。
  宋文景:“我不跟你争这个了,你爸最近身体不行,京城这边你好好看着,你那几个姑父姨母都盯着呢,别给我们丢脸。”
  谢珏生什么病,扣押在万塔那阵被弄出来的肝炎,所以宋岑如就顶上了。
  喝不了的酒你替你爹喝,跑不了的项目你替你爹扛,既然都生在宋家你就是干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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