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俩这恋爱谈的,平时工作日基本都还住自己家,周末就凑一块儿,钥匙串上挂着对方小区的门禁卡,电子门锁信息后台的家庭成员一栏也写着彼此的名字。
这个舒坦的啊,有种身体里每个细胞跟毛孔都在开派对的爽感。
自从少爷主动献吻告白之后,霍北这每天的心理活动和日常状态就不一样了,干什么都特有劲头,但也有特别惹人烦的事儿。
主要体现在说话举止上,譬如老藏不住笑这就是个大问题,怕被熟人瞧出什么来。
他明白的,有些事得瞒着。
虽然同性恋这个概念在现在的社会,不至于像从前那样见不得光,人人喊打,但最好还是别让人知道。
这个道理宋岑如只会比他更清楚,可感情这种东西,是你即使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就好比前两天,京城温度骤降,宋岑如就想给霍北买条围巾。
少爷什么审美品味,以他的眼光挑出来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霍北自己买的。
这胡同混混后来开始知道打扮还是因为想跟上豪门少爷的脚步,可惜这玩意儿也讲究天赋。
于是为保周全,宋岑如索性给大伙儿都买了。
顶好的骆马绒面料,软和,舒服又保暖,颜色都选常见的什么黑白卡其,但就霍北那条细节不太一样。
属于乍一看没区别,细瞅才能发现,那暗纹和宋岑如自己戴的是同款,颜色也接近,一条浅烟灰,一条深花灰,低调又般配。
在大杂院拆礼物那天,俩人就默契的都不吱声,悄悄享受这点儿和所有人都不同的亲呢。
不过霍北这人真能憋住不炫耀?
恨不得一周七天都裹着,但凡周围有人夸这围巾好看,衬他,就压不住嘴角似的来上一句,“朋友送的。”
哪个朋友么,肯定不是李东东。
公司里就八卦,有位姓宋的大帅哥三不五时跟他们老板出去吃饭,据说从小就认识,关系跟李经理也不错。
于是乃至今山堂领班和厨师长都知道这件事,咱老板最爱戴那骆马绒围巾,宋岑如,宋先生送的!
......
处理完工作,霍北就从椅子上弹射起飞,骑着摩托一路驰骋进缦园。
大门新来一保安小哥,也是认真负责,觉得霍北骑那车的气势实在不像好人,多嘴问了一句。
收过霍北两盒高级月饼的老保安刚好过来交班,赶忙解释:“这你不认识?宋先生他哥。”
“哥?”
宋岑如站在书桌前给毛笔开笔,就霍北亲手做的那支,青玉玛瑙的。
“欸你小时候不是喊过我哥么,人保安可没说错啊。”霍北坐旁边,手肘撑在桌上,抬眼看他。
宋岑如一脸假正经地用毛笔指了指天,“我哥要知道说不定跟你生气。”
“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霍北攥住宋岑如的腕子,再顺着往上移,撑开他的手掌,五根手指穿插进指间扣住。
他贱不兮兮地说:“那是亲哥哥,这是情哥哥。”
特......么......这人仗着脸皮厚,时不时就要跟他抽个风!
宋岑如用了十成功力才憋住那股想笑的尬劲儿,“你……起开!我要写字。”
“写啊,没不让写,”霍北那五根指头就不愿意松开,“左手,又不耽误。”
宋岑如要铺纸,要弄墨,要找拓本还得点香,就一只手哪干的过来。
霍北好整以暇地看着,就存心捣乱,坏心思都写连脸上:
来,快,跟我叫板!
好容易熬到周末,只要让我逮着机会下手,你就甭想写这字儿了!
就是比谁更沉得住气,宋岑如也不吱声,自顾自的就用空着那只手整理东西。
跟他比耐力,他打从生下来就在家磨性子,最懂守拙藏锋以退为进,霍北你这不知深浅的菜鸡。
于是眼瞅着万事俱备,只欠备墨了,宋岑如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今天想用个新墨条。
霍北嘴角一勾。
他知道,这玩意儿得加水不停打圈磨,得把那墨磨出来,还得使劲磨才管用。
他在心底哼笑,没招了吧!少爷就是面儿薄,一撩就炸,眼下铁定写不成......
“霍北哥哥。”宋岑如突然喊了句。
这位猛地一顿。
看着他。
“帮我磨个墨。”宋岑如说。
“......”霍北愣着,“……什么哥?”
“霍哥,小北哥哥。”宋岑如轻声说,又晃晃被牵着的那只手,眼神示意,“哥,磨墨。”
霍北噌一下站起来。
好一声哥哥。
喊得他忘乎所以,魂飞天外。那心脏突突突地,血泵挤出来的都是齁甜的蜜。
宋岑如凑过去,睫毛一撩,眼梢朱砂痣像朵落在雪色中的梅花。
他毫不躲闪的盯着他,眸子黝黑发亮,“我写两副字,然后一起吃饭,剩下的睡前再说,好么?”
沉香缭绕,缭得人耳根发软,发烫。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少爷这句话还带点儿苏城口音,平时冷冷淡淡一人,讲起吴侬软语的调来简直酥人骨头。
霍北哪儿特么被宋岑如这么哄过,支支吾吾最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主动松手拿了墨条开始吭哧吭哧干活......任劳任怨的。
“谢谢哥哥。”宋岑如说话的小气流从人耳廓刮过去,“磨细点儿。”
“......成。”
霍北喉结一滚,浑身绵软,从脊椎到后脑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少爷好本事,四两拨千斤,智取大流氓。
......
夜晚,外头的鸟啊虫啊刚睡下,屋里还留着没散完的热潮。
俩人窝在沙发上,一个占一头。霍北刚有动作,宋岑如就一伸腿,把一只脚抵在他的胸口,眼底水汪汪的,轻哑道:“差不多得了。”
“哎,哎我就说会儿话。”霍北笑着往那边挪。
其实就不动声色的看少爷这双又长又直的腿,顺着瞟到透出青色血管相当骨感的脚,那月光渡上去,就是白到发出淡蓝的雪色。
他又上手攥住,往后轻轻一拽,小麦色蔓延进雪色,极为显眼,“聊聊天宝贝儿,真不弄你了。”
宋岑如眯着眼,“你最好是。”
极限一换一,抵消掉宋岑如写那两副字的时间,说不好到底谁吃亏,总之没逃得过风水轮流转这句话。
还好这沙发够大,他俩挨在一块儿,并排躺着,享受窗外澄澈的月光。其实就腻歪么,在百无聊赖的午夜里虚度光阴,像是要把彼此相互错过的陪伴全都补回来。
宋岑如听他叨叨球赛的事儿,这就不得不顺带提到咱们霍老板即将迎来二十四岁的生日,本命年欸,再怎么着都不能跟以前一样随便吃顿饭就了了吧。
寿星本人没什么想法,看球还是看别的无所谓,都得跟大伙儿一起,不然太明显了,他俩肯定只能偷偷找机会。
霍北抻开胳膊,往宋岑如肩上一搭,直接就说:“准备送我什么啊。”
宋岑如:“哪有直接问人要的。”
“我啊,别人给的我又不要。”霍北在他肩上戳戳点点,“你小时候送我那雪人......”
宋岑如转过头。
“化了。”霍北看着他,“那年胡同电路检修断了电,我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一小块儿了,后来放到面馆的冰柜里也没留住......你走那天就想到了,会化,是不是?”
宋岑如没说话。
霍北继续道:“其实如果当时我早点回去说不定真能救一救,哎这就赖我没上心,而且咱姥以前那冰箱也早不行了,漏水,我要是......”
宋岑如在他嘴角亲了下,眼尾缀着闪闪的光。
傻子么,是雪总是会化的。
霍北愣了那么几秒,下意识把人搂紧,“......你这,安慰我呢,怎么自个儿还掉眼泪儿啊。”
宋岑如没说话,他习惯了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留东西就显得特别没必要,因为并不确定能不能回来,对于当时的霍北来说,给希望是很残忍的。
他知道会化,也知道自己会走,就是故意的。
非要让这人记住他,狠狠地记住他。
这眼神就直勾勾地,把霍北的心都看软了。他的确因为那些东西难受过,后来也埋怨过,走就走呗,还非把人的心拴着,干嘛啊你要。
可宋岑如真想走么。真想做这继承人么。真想一个人待着么。
一个雪人而已,当时老太太就那么说,等下雪再做一个不就好了。
他也对宋岑如说过这话,化了你再给我搓一个呗。
但真正明白背后含义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也是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霍北不像宋岑如那样善于感受,直觉灵敏,或是提前去想很久很久以后。
所以当发现雪人融化的那刻,他几乎真的以为那就是上天的某种暗示,不属于你的就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