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倒计时〔03：41〕
纵然时间无几，但赵明还是忍不住喊道：“林漾！我知道你是对法律失望了，但请你相信它不会一成不变，我们一定会努力让它越来越完善，会把所有犯罪者绳之以法，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曾经你的每一声呐喊，都会变成敲开督促法律体系走向更加平等正义的警钟，成为悬在每一个公检法人员心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世界一定会越来越好！女性权益一定会被重视起来！”赵明目光殷切、热烈地看着林漾，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所以请你不要就此绝望！不要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看着这个像热血漫里走出来的警察，林漾一度喉咙哽咽，眼眶湿润，差点弃械投降，心想要是当初遇到的警察是他就好了。
可没有啊！
她长舒两口气用力睁开眼睛。
“不值吗？”
林漾看向他们，又挂上了桀骜的表情，她一字一句，咬音极重，“从我知道余家村就连那些所谓的公职人员都在包庇他们，从法律判决我妈给余锋偿命，从刘辉伤害了那么多女生，最后的判决就只有五年有期徒刑。”
“从二次伤害的镜头无数次聚焦在受害者脸上，却隐藏起那些加害者的面孔，美名其曰这是社会应当给予犯罪者的人道主义关怀！”
“我就告诉我自己，如果恶人不能伏法，受到正义的制裁，那么这世界上将从此多出一个恶人，成为他们的噩梦！”
林漾表情阴鸷，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华盖打在她身上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看到假娃娃襁褓被打湿的蔡蓉，回头抬手擦了擦林漾的脸颊。
“姐姐的同学，下雨了，好冷，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蔡蓉问。
林漾没管她，定睛直勾勾地看向张明哲。
“张警官，我今天还剩最后一个问题问你。”林漾说，“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回到当年重审我妈的案子，你能不能留条生路给她？让她活着。”
说实话，这个问题张明哲从当年纠结到现在，有时办到些触动人心的案子他就会想到谭芳，他会想法律是否对像谭芳这些苦命人太过苛刻，会不断假设当初谭芳没来自首、证据链缺失，她可以就此幸福地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直到今天上午他都还在动摇，但现在……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张明哲目光坚毅，面对林漾即使心中有愧也毫不退缩，“这就是我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该做的，其他的交给法律解决。”
下一秒，张明哲话锋一转。
“但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努力为每一个有内情的人调查奔走，让像谭芳一样的人的冤屈得到公平对待，不会因为她们无法再得到来自施暴者的道歉，而去忽视她们曾经受到的伤害。”
刚才赵明的一番热血宣言，受到鼓舞的岂止是林漾，张明哲一度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激荡，终于回想起自己警校毕业时对着警徽立下的誓言：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但让每一个社会公民能够幸福地生活在安全、法治的社会中，不遭受任何不公、不法侵害，才是他最初的梦想。
“不让人们在家庭中受到的侵害，被笼统地归为家庭矛盾，不被重视；不让女性在遭遇不公时被反复质疑、诘问。”张明哲坚定道，“我会将像余安他们那样的人绳之以法，将罪恶的源头扼杀。”
张明哲情绪高涨忍不住朝林漾的方向走了几步，林漾静静听着没阻止，神情有些动容，但还是下意识转动脚步，同张明哲和赵明相对而站，脚步不断后退。
赵明趁着林漾恍神的机会也跟着挪动脚步靠近林漾。
“仅凭你一个，有什么用呢？”林漾问，“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
转瞬间，林漾和蔡蓉已经挪动到洞口了，和张明哲、赵明仅有三步之遥。
“我张明哲以身上的警徽起誓。”张明哲抬起左手，竖起三根手指，“我会负起自己的责任，即使付出生命。”
赵明连忙说：“我也是！”
林漾抬起头，明媚却不刺眼的夕阳好似击碎了她眸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阴霾，她轻轻一笑。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抓住林漾抬头的空档，赵明心道就是现在，立马扑了上去想要控制住林漾。
然而林漾像是早有预料，她神色倏地冷峻直接推出蔡蓉，脚步当即一转跑进了洞穴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倒计时〔02:23〕
林漾的话语在山洞中回响：“抬头跟全国网友打个招呼吧，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了。”
赵明接住蔡蓉，张明哲下意识按林漾的话抬头，只见林漾刚才抬头看的方向有架盘旋的无人机。
——就在警方山上的同一时间，追捕画面也被林漾直播出去了。
警方不会公布视频，这是林漾能料到的，她交出视频只是想给警方一点线索，顺便混淆他们的视线。
在被袭击前，她的计划就是将女性权益问题摆到明面上，借助媒体和自己身份的敏感性已经影响力让讨论的声音最大化。
张明哲他们一两个人的誓言不足以让现状改变，只有让所有人都加入到讨论中来，才有改变的可能。
……
赵明跑得快立马追了出去，张明哲带着蔡蓉跟在后面，此时两人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了，但心中没有丝毫退缩。
炸弹倒计时的红色数字还在不停跳跃着，他们想也许林漾是真的要用他们的生命验证誓言的真伪。
不过如果这让世人警醒，能让人民的信任回归，那么就有意义。
……
跑出洞穴只需要一分钟。
洞穴外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空气被雨水冲刷过一遍，在茂密的山林中有股打满绿色氧气般地清新好闻。
林漾抬头望了眼另一架无人机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她飞速跑过层层密密的树林，穿越快一米高的茂密草丛，身形轻快迅速，如一只要在黄昏前跳过悬崖对岸的高山羚羊。
枝叶抖下的雨水打在她身上，让她的衣服湿了大半，为拍戏剪的短发也有几绺混着汗水贴在脸上，此刻却不显狼狈，只有种视死如归的破碎感。
而另一边，蒋峥嵘看了眼手上终于显示出信号的定位器，立马领着二支队的人朝张明哲所在的方向赶来。
要是有人能化作飞鸟飞到半空中俯瞰整个橘子湾的山头，就会发现林漾和蒋峥嵘领着的二支队一行人正在双向奔赴，并且林漾再过一个拐角他们就要碰头了。
“……”
林漾和二支队迎面撞上，都不由一愣脚步一顿。
林漾立马反应过来，亮出自己身上的炸弹，一手高举遥控大喊：“后退！”
红光刺眼，倒计时〔00:09〕
电光火石间，蒋峥嵘立马朝林漾扑过去，并扭头朝二支队的成员喊道：“下山！”
被蒋峥嵘撞倒的过程中，林漾心脏一紧，瞳孔皱缩，完全被她不做思考下意识的反应惊呆了。
现在的情况像是电车问题的变形，因为林漾就像是一辆带着炸弹向人群驶来的列车，改变方向根本没有意义，太近了，所有人都会被炸飞，但却有个人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抱住炸弹，只为了给其他人留出一线生机。
真傻啊。
起码像他们一样逃啊。
要是这炸弹威力不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余光中，赵明赶到了，他身后的蔡蓉见到她的身影挣开了张明哲的束缚，朝她跑来。
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林漾心绪百转，心道正义的人真讨厌。要给警方打广告真讨厌……
“蔡蓉！”林漾将遥控朝蔡蓉扔过去并高声大喊，“想看烟火吗？按下去！”
“好耶，看烟花咯～”
瞥见蔡蓉傻笑着按下按钮，赵明一把推开张明哲，迅速扑倒蔡蓉，嘴里大喊：“跑！”
「滴——」
两个方向同时响起了急促尖锐的警报声。
蒋峥嵘因没有成功阻止林漾而露出遗憾懊悔的表情，抱着林漾的力道紧得不能再紧。
而张明哲心知没有时间了，为了不让爆炸范围扩大，也压了下去。
这样的傻子居然还有三个。
无私的责任战胜了自私的人性。
这样的结局林漾不喜欢，却又无可奈何。
滴声结束，倒计时瞬间归零。
“滴-滴-滴-砰——！！！”
两个不同的方位同时炸开了彩色的烟雾。
一秒、两秒……
想象中火焰燃烧、血肉横飞的画面没有出现。
极度紧张下，正撤离的二支队被这一反转搞得脑袋发懵，呆在原地像在玩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烟雾弹的威力虽然不大，但蒋峥嵘和赵明还是因为离得太近被巨响砸得有些耳鸣，生出股恍若隔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