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于是我复发刚才的心悸。
  匆匆跑下讲台回到座位上,低头盯着翻开的书本,不在看书,也不敢看她。光回忆就会心跳加快,扑通扑通,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我的躯体绽放。
  心里隐隐有冲动,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因为她的身份是老师,神圣得不容亵渎。
  远远望着就好了吧,我自我安慰着想。
  第4章 夕阳里的诗
  联考结束已经步入冬月了,气温却平稳不下,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我挺喜欢这时候的太阳,暖和又不刺眼,洋洋洒洒,特别适合晒个日光浴。
  这天早晨我就职去办公室送作业,赶巧只有她一个人在,低着头看手机,眉毛皱得很紧,不大好看了。
  她认真工作时一向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怒自威。但现在我不喜欢她这副严肃的样子,将作业摞到桌子一角,掀起的风拨乱她的发丝,刹那间如蝴蝶般蠢蠢欲动。
  老师,作业收上来了。轻声提醒她,想让自己不被忽视。
  她这才从手机中抽离出来,笑笑:好,辛苦了,先放那里吧。顿了顿,指着桌子上的塑料袋,问我要不要吃几个豆沙包她刚买来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虽然我心里有一万个想吃,却碍于面子没有表现出来。刚想爽快地拒绝,肚子却先一步开唱。
  完了,忘了今天的早饭还没吃。我愣在原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感觉脸都在燃烧起来了。
  而她只是勾勾嘴角,没说什么打趣的话,伸手解开塑料袋的活结,拣出一只豆沙包递给我。我也只好伸手去接,紧张到发抖,不可避免地蹭到她的指尖。她的手好冰,很像小时候爱吃的碎冰冰。
  没吃早饭吗?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问道。
  唔。一面咽下嘴里的食物,一面支支吾吾地回答她,因为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在补
  会觉得数学很难吗?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好像每个字都在斟酌,我看你的数学成绩不是很好。
  其实已经不能用不是很好来形容了吧?真感谢谭相怡没有把话说死,我只好点头,颇有种做了坏事被发现的窘迫。
  没事的,我没有教育你的意思。像是怕我误会,她匆匆解释。有点可爱了,我暗暗想,小松鼠似的。
  要不以后晚饭前的自习你来找我?
  啊?听见这句话时即刻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是我想的那样吗?她要给我补习?
  她好像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虚虚地望着我笑,眼睛弯成一轮新月:不相信我啊?好歹我高中那会儿成绩也是班里数一数二的。
  怎么会不信呢?我慌忙摇头,怕她下一秒就会改变主意。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才怕这一切都会破碎,以至于不敢相信真正的幸福。
  说来也惭愧,那一整天我都因为太兴奋而忘记了认真听课。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打响我就风一般地冲出了教室,也不在意身后的任课老师是否有惊讶。一路与夕阳和晚风作伴,知道办公室门前才停下步子,整顿好呼吸,然后抬手推开潘多拉的宝箱。
  金子做的阳光随着缝隙的增大更多的倾洒到昏暗的走廊里,也在不知不觉中渗进我的灵魂。
  却可惜我来的不巧。办公室里还有一位正在收拾东西的女老师,还跟谭相怡说着话。
  她们话题是我未曾涉及到的领域,所以只能默默地站着。就是这时候我才恍惚自己与她的距离有多大她是遥不可及的月亮,而我只是蜉蝣与尘埃。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对话才以那位女老师的离开告一段落。谭相怡这才把视线转向我,平静地说:来的这么快啊。
  于是沉淀了的喜悦被一扫而光。我点头,拉了张椅子在她给我留好的地方坐下。
  余晖被窗外的树分成支离破碎,宝石似的浮动在摊开的资料上,做这份静谧时光的唯一守护者。这一个小时不长也不短,知道她拍拍我的肩膀才意识到时间在逝去,而我却浑然不觉,回忆也只是模糊的光影,与那份安于内心的恬静。
  不错,脑子挺好使的。夸小孩儿似的夸我。
  我却敏锐地嗅到她的心情不大好,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巧看见窗外肉粉色的余晖,问她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出乎我的预料,她同意了。
  如果说秋末的夕阳是精灵的恩赐,那么在夕阳下散步可以写成一首极美的诗诗的主角就是她。
  我无声退后她几步,然后伸手,扭头就看见红色跑道上一双牵在一起的手,心里满满的。
  短暂的愉悦却引起深处的恐慌,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想要与她牵手?狂跳的心脏让我不容忽视,我抬头看见夕阳在滴血,无名的恐惧吞噬我。
  沈时青?也不知道她看了我多久,关切地询问我。却不知此刻的我已经是被劈得血肉模糊,只能凭着记忆扯出一个微笑,告诉她我没事,然后回到她身侧,装作无事发生。
  身后,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第5章 借宿
  寒流来了。
  在冬月上旬的某节课上,广播吱吱响起提前放学的通知,这才知道是有大雪预警。
  三分钟不到,走读生们就走得干净,几个住校生也忙着跟家里人打电话。只有我一个人孤寂地站在电话跟前,不死心地播着熟悉于心的号码,但始终无人接听。
  事先知道他们已经在山城舅舅家住好久了,打来电话来不会敢来接我。但我还是心存侥幸,幻想着也期待着电话里的忙音会消失,但始终是无用功。
  天空已经被乌云覆满,黑压压一片,莫名的压抑。
  我忽然好想大哭一场。
  风已经变得狂野,野兽一样对着树枝和叶子宣泄,使其也丑陋起来。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教室时已经见不到人了,倚着门框,仰头发呆。其实也可以自己走回家的,但是没有钥匙又进不了家门,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沈时青?直到身后走廊传来熟悉的声音,耀眼如同黑夜里的烛火。她很轻地问:是你么怎么不回家?
  干涩的眼眶开始湿润,不受控制的分泌泪水。此刻她的话就像饵虫,勾起泪才肯罢休。
  所有的坚持都在开口的瞬间揉成废纸,总是这么容易坦白:家里没有人,他们都在山城。我没地方去了
  到后面已经哽咽了,再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透过水光我看见一双无措的眼睛。别哭啊。手绕过我的脸落到肩头,安慰似的轻拍,先住我家里好不好?
  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在做梦,毕竟她一向是个很有距离感的老师不会过界线地跟同学玩闹,也规避任何肢体接触,不熟悉的人更是直接忽视掉。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走廊里,也不想知道,也不配知道。
  还在路上就开始下起雨来,间或夹杂着雪片,落到地上形成一个个圆圆的水渍。我搂着她的腰缩在雨衣里,闻着塑料与尘土的气味,却感觉很幸福。
  她的家不大,乳白灯光照得异常温馨,一如她这个人。
  安顿好我后她转身进了厨房,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让我把姜汤喝了,驱驱寒。
  小心感冒了。她是这么说的。
  姜汤暖乎乎的,也有点辣。咽下最后一口后有点想吐,还好她眼疾手快,递过来一颗糖,恶心的感觉才被压下去。
  晚饭是她亲手做的玉米排骨汤。肉很烂,玉米也透着排骨香,比学校食堂里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我隔着雾气朝她投去崇拜的目光。
  可能快乐是有磁场的,她说: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那我以后还能吃到你做的饭吗?思想开始涣散。
  毕竟是暂住在她家里,总让她干活也怪不自在的,于是我抢着把碗洗了。
  你晚上睡在哪里啊?她在卧室里问,说如果我不习惯跟别人挤一张床的话她可以到沙发上去睡。
  哪有霸占主人家卧室的理呢?她坐在床沿整理东西,暖黄色的台灯照得她好温柔,梦里的月亮圣女。可惜我现在买不起两间卧室的房子欸。她对我笑笑,语气里没有卑微。
  可以一起睡的,我的睡相应该不坏。
  那我先去洗澡咯。她爽快地起身,经过我时还顺手拍了拍我的头,逗小猫似的。对了,我记得她是很爱猫咪的,经常去喂学校里的流浪猫们。怎么不见她养只猫呢?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借宿,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洗完澡只好穿上她给我准备的睡裙,有点宽松,飘着与她同频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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