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为什么要我旁听会议?会议内容还这么无聊。
我在暖风中昏昏欲睡,忽然,她合上了电脑,手机大概就放在旁边,砰的一声鼓动我的耳膜。我清醒过来,听到她说: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不由得正襟危坐。
我已经向总部提交了辞职报告,一个月后就会离开布兰森。
与会的人想必和我一样震惊,纷纷发出惊讶的感叹声。我差点就开口惊叫了,但想到她的话,只好憋住。不过会议室里的人可憋不住,陈思的声音响起来:叶丹青,你又搞什么?
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辞职了。
为什么?
因为不想干了。
对话充满火药味。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又想自己开公司,和布兰森竞争。
抱歉,没那个想法。
那就是你对大家有什么想法?你说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看看大家能不能按你的心愿改一改。陈思话里带刺。
辞职而已,别想得那么复杂。叶丹青不卑不亢地回应,你下属离职的时候,你貌似没什么异议吧。
你疯了吧叶丹青,总部不会同意的。
叶丹青冷笑:第一次听说辞职还需要谁同意。一个月后我就走,之后谁接替我的位置,不是我的事。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我猜陈思其实并不希望叶丹青离开,但那个老外说不定在暗喜,还假惺惺地祝福叶丹青。
电话挂断了,十分钟后又打了过来,叶丹青的声音不再像会议室里那样公事公办。
有没有被我吓到?她甚至还有点得意。
太突然了。我说,可实际上我迅速消化了这一消息,震惊转化为和她一样的兴奋。
晚上出去吃饭吧。她心情很阳光,我马上就可以下班了。
是准备辞职所以开始偷懒了吗?
你很有经验嘛。
她开车来接我,我们吃完饭随便在街上逛了一会,就把车停在一条静谧的小路边,黄绿的灯光落在挡风玻璃上。
她问我:你会不会不理解?
不会。她辞职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我问: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她舒了一口气,说:我想回一趟木兰。
我讶异:你要回家?
她点点头,眼神里飘着对故土的稀疏记忆。
有些账总要清算。
账?
段岩爆出来的盛和的那些分公司里,有一家就在木兰,虽然早就卖给了别人,跟盛和无关了。
迎着我震惊的目光,她说:我妈妈以前就在那家公司工作。
你父母的死和古家有关?怪不得戴星野发匿名邮件会提到她父母的死,这件事很大可能又有古峰的参与,也与布兰森收养叶丹青有关。
我想去查一查。她看着我,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为什么不应该?
她叹气:我一直劝你放手,可自己却放不下。
放不下就拿起来吧。我说,不用想知道真相之后要怎么做,探寻真相本身就能解开心里的疑惑,也能与自己和解。
无论前进还是退缩,都无须自责。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我忽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有些事其实很简单,不必顾虑太多,畏手畏脚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她柔软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第一次我们去夹娃娃的时候。我问你是不是还想接着查,你看着机器里的爪子,坚定地说你一定要查。
这都记得?我自己都忘了,只记得那天她对我放高利贷。
还有在老家山上挖坟,你拿着外婆的头骨,那个眼神坚毅又悲伤
这些小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还有呢。在庄园你冲上去和维克托打招呼,另一只手都紧张得捏着裤子了,还一定要跟他握手。她眼里柔柔的,我当时想,如果他敢对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就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然后带你离开。
我愣住了,问: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我不习惯说这些。
她不好意思地眨眼睛,想要擦除某些羞耻感,然后突然小声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可爱的笑话。
笑到后来,又觉得还是自己的笑声比较好笑那般,她趴在方向盘上,声音咕咕地从臂弯里传来。
笑什么?我被她搞得头晕,笑声却也像扯断的包装线似的,一片片崩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她边说边笑,一不小心贴上喇叭,嘟嘟两声,她笑得更厉害了。
我后知后觉,问: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的眼睛被笑意压成弯弯的月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脸颊倒红透了,不过夜色做了很好的掩护。
我去吻她,车里充满旖旎的气氛。分开的时候,她问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木兰?
乐意至极。
作者有话说:
叶子也要追寻真相去了
第114章
从火车出来的一瞬间,我被一股陌生的寒冷团团围住。木兰天气晴,有二级北风,温度较低。但这和老家的冷不是同一种,它更绵柔,没那么刺骨,就像车站南方延绵不断的雪山。
我没来过木兰,所以花了一些时间适应这里的天气,在出租车上也扣紧衣扣。叶丹青穿得比我少,却说不冷。她二十年没回来,身体里沉睡的旧日记忆,却被一阵北风逐渐唤醒。
家乡的天气像刻在基因里,发出的声波击碎了埋葬过去的泥土。幸福和痛苦都属于家乡,两种感觉纠缠不断,塑造出叶丹青脸上怀旧又悲哀的神情。
她紧绷的脸孔终于在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时放松了,司机是本地口音,一路与我讲着市内好吃好玩的,还有哪座雪山最值得一看。
这几天不冷不热,天还晴,过段时间就要下雨了。你们是外地人吧,我们这里最好吃的就是
他以为我们都是游客。的确,叶丹青的乡音早已荡然无存,司机问她是哪里人,她笑笑,说,外国人。
三月末,江南已经草长莺飞,而这里的春天步伐小、步调慢,一切都像才苏醒。我们站在小区门口的告示牌前,上面贴着一层又一层破旧的传单,打了一上午电话,才找到一套合适的房子租下来。
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所以一口气租了三个月。房东问我租房目的时,我拿出了提前编好的谎话:辞职了,来这边gap一下,放松心情。
房东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笑着说搞不懂年轻人那一套,她们那个年代哪有工作累了休息三个月的。
谈好了价格,当天下午就交了钥匙。屋子里什么都有,上一任房客还留下不少日用品。
房子有两间卧室,大的很亮堂,小的能看到雪山,叶丹青小时候住的就是这样的房间。她家的旧房子在这栋楼后面,从厨房能看到它的阳台和客厅,玻璃上还贴着褪了色的福字。
小区是八十年代建的,最初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化工厂员工,在当时这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好房子。
河对岸新建了不少小高层,除此之外这座城市就像站在时光的背面,依然保留着过去的风貌,只是更荒芜了些,因为年轻人大部分都去外地打工了。
城里的河水已然开化,雪山融水奔腾不息。两个人心事重重,天刚黑就吃完饭休息了。我们心里既不安又烦躁,尽管真相近在眼前,可我们和它之间似乎还有层层无形的阻力。
来木兰前的一个月,我们的生活鸡飞狗跳。叶丹青辞职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发了不小的讨论。
英国那边,詹妮弗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几个有意捐献者做了配型,可都没有配上。维克托正为叶丹青没有去纽约而高兴,以为她要乖乖回伦敦,不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打电话来质问。
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她?说不定她很快就会我问。
不回。她很坚持,但并没有对我说原因。
叶丹青这边没什么动静,古家倒是派了古时雨和古楠去英国探望了一番,合了一张影发在网上。
做秀,我心想,这组合倒是稀奇。
古楠脸上还贴着创可贴,可能容貌的破损阉割了他的自信,他笑得很勉强,头发也没打摩丝,萎靡地贴在两侧。
站在维克托身边的古时雨,一身深蓝的高档西装,头发是漆黑的大波浪,有点像赵雅芝,气质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