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医生。”
  “医生好啊!”许薇烊立刻接话,兴奋地拍手,“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哈哈哈,咱俩这算凑齐了!说好了啊,满羽,以后要是有医闹,你一个电话,薇薇姐我立马带着法律条文冲到!当然,”她凑近些,挤挤眼睛,“我要是生病了,你得给我兜底,走个后门啊!”
  大家都被许薇烊的话逗笑了,气氛轻松愉快。悸满羽也浅浅地笑了笑,补充道:“是心理医生啦。”
  话音落下,场面有瞬间的安静。在2015年,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小镇,心理医生还是一个有些陌生、甚至略带偏见的词汇。大多数人对此并不了解,甚至不以为意。
  但李煦却立刻开口,她的眼神很专注,带着真诚的鼓励:“心理医生很好。满羽,你的声音里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就像你唱歌一样。我觉得你很适合。希望你的梦想一定能实现。”她的话像是温暖的溪流,抚平了那一丝微妙的滞涩。
  “对!满羽肯定行!”
  “心理医生也很酷啊!”
  大家纷纷附和,祝福着彼此的梦想,仿佛那些闪闪发光的未来,触手可及。
  赵范啃完最后一口羊肉串,满足地咂咂嘴,环顾一圈,瓮声瓮气地说:“诶?咋没人问我们霖姐要干啥呀?”
  刘文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语气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嗨!你这不废话吗!我们淮霖当然是要当吉他手!以后要开万人演唱会,当大明星的!懂不懂?”
  许薇烊也用力点头:“必须是大明星!到时候我们都去前排给你举灯牌!”
  悸满羽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身旁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司淮霖,然后,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火光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那是一种无声却坚定的信任。
  或许是篝火太暖,或许是夜色太美,又或许是酒精和即将到来的周末让人放松了心防,平时话不算多的司淮霖,此刻嘴角也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没有回应大家的起哄,只是站起身,走到旁边,拿过了那个她特意带来的、装着黑红色电吉他的琴盒。
  她拿出吉他,接上带来的便携小音箱,试了几个音。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围坐的朋友们,最后在悸满羽脸上停留了一瞬。
  前奏响起,清澈而带着一丝凄婉的吉他声流淌出来,是那首《富士山下》。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司淮霖的嗓音带着她特有的、略微沙哑的质感,在寂静的海湾里低低回旋。她没有看歌词,微低着头,目光落在琴弦上,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却又丝丝入扣的故事。
  起初只有她一个人在唱,渐渐地,左叶跟着哼了起来,接着是刘文、许薇烊、李煦……就连五音不全的李铭和赵范,也跟着节奏晃动着身体,含糊地附和着。管翔和杨吴则用拍手打着拍子。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歌声不算整齐,甚至有些跑调,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不管不顾的生气,混合着吉他声、海浪声和篝火的噼啪声,在这秋夜的海边飘荡开去。他们唱着爱情的无常,唱着放手的道理,此刻心中所想却未必是情爱,或许是迷茫的未来,或许是珍贵的当下,或许只是这片刻逃离题海、与好友相伴的自由。
  司淮霖弹着吉他,偶尔抬眼,能看到悸满羽正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柔和的弧度。火光勾勒着她的侧脸,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的琴声。
  一曲终了,余音在海风中消散。短暂的寂静后,是大家发自内心的掌声和欢呼。
  “霖姐牛逼!”
  “再来一首!”
  司淮霖笑了笑,没有接着弹,只是放下吉他,重新坐回悸满羽身边。海风更凉了些,吹得篝火摇曳不定。天上的星子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一颗颗,遥远而明亮,如同少年们刚刚诉说的、散落在天幕上的理想。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此刻,篝火正旺,朋友在侧,海浪作伴,那些关于远方的梦想,在星空下显得格外真切。他们举杯(无论是酒还是饮料),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为了今夜,也为了所有不可预知、却值得期待的明天。夜深了,笑声和谈话声还在继续,与永恒的潮汐一道,编织着这个秋天最温暖的记忆。
  第33章 阴云初聚
  期中考试后的短暂松弛,像秋日里最后一阵暖风,很快被按部就班的学习节奏取代。栎海港的秋天,天空变得高远湛蓝,阳光不再灼人,带着一种清透的凉意。校园里的梧桐树叶边缘开始泛黄,风一过,便窸窸窣窣地落下几片。
  高二六班的教室依旧喧闹,但这份喧闹里多了几分沉静。篝火晚会上畅谈的理想,如同埋进土壤的种子,在日复一日的听课、刷题、考试中,悄然汲取着养分。大家似乎都憋着一股劲,为了那个模糊又清晰的未来。
  司淮霖依旧会在夜晚抱着那把黑红色的电吉他练习,琴声透过耳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悸满羽的笔记做得越发工整细致,偶尔抬起头,能看到司淮霖专注的侧影,心里便觉得异常安稳。她们之间,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分享着早餐的包子,讨论着难解的习题,在微凉的傍晚并肩走回那个临海的小屋。那份深藏的情感,如同秋日结成的薄霜,存在,却无人刻意去触碰,只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折射出微小的、酸涩的光芒。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陌生的、充满恶意的电话打破。
  那是一个普通的晚自习后,司淮霖在“拾光”驻唱,悸满羽先回了家。她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起。
  “喂?是悸满羽吗?”一个尖利的女声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和不屑。
  悸满羽的心猛地一沉:“我是,您哪位?”
  “我是谁?我是你妈那个狐狸精老公在外面养的婊子!”女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显得格外刺耳,“你妈那个狠毒的女人,她自己管不住男人,就拿我肚子里的孩子出气!她不得好死!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她不是在乎她那宝贝儿子和新家吗?我动不了她,我还动不了你?你等着,小贱种,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一连串污言秽语和恶毒的诅咒像冰锥一样刺进悸满羽的耳朵里。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着电话那头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直到对方猛地挂断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她僵在原地,浑身发冷。窗外是平静的海浪声,屋内却仿佛瞬间被寒冬笼罩。母亲……那个早已在她生活中模糊的影子,以及她那个充斥着金钱与冷漠的新家庭,像一道她拼命想要逃离的阴影,再次以最不堪的方式,蛮横地闯入了她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司淮霖回来了,带着一身酒吧的烟酒气和夜晚的凉意。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的悸满羽。
  “怎么了?”司淮霖心头一紧,立刻放下吉他包,快步走到她面前,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悸满羽像是被惊醒,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那个陌生的号码再次打了进来,手机在桌上震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司淮霖眼神一凛,伸手拿过手机,直接按了接听键,同时按下了免提。
  “小贱人!刚才的话听见没有?我告诉你,我查到你学校了!栎阳中学高二六班是吧?你等着,我明天就去找你!让你同学老师都看看,你妈是个什么货色,你又是个什么……”
  “你他妈谁啊?!”司淮霖猛地对着话筒吼了过去,声音又冷又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瞬间压过了对方尖利的声音,“我告诉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打过来骚扰,我报警抓你信不信?!”
  电话那头显然没料到会是一个如此凶悍的声音接电话,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疯狂地叫骂起来,话语污秽不堪入耳。
  司淮霖眉头紧锁,眼神阴沉得可怕。她没有再跟对方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动作利落地将这个号码拉黑。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看着依旧在微微发抖的悸满羽,心中的怒火与心疼交织翻涌。
  她伸出手,将悸满羽轻轻揽进怀里。女孩的身体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司淮霖收紧了手臂,掌心贴在她单薄的背脊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恐惧。
  “别怕。”司淮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与她刚才吼电话时的狠厉判若两人,“有我在。谁他妈也别想动你。”
  她把下巴轻轻抵在悸满羽的头顶,感受着她细微的战栗,语气斩钉截铁:“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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