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心里发胀,又带着点说不清的酸涩。
  我不敢告诉她。
  我知道这个世界会怎么看我们。就连我自己,不也困惑犹豫了这么久吗?
  她会怎么想?她会觉得恶心吗?会躲开我吗?会……不要我了吗?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心就揪着疼。
  算了。
  就这样吧。
  能像现在这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看到她,能和她有一个关于“每年四月”的约定,已经很好了,很奢侈了。
  我把这个秘密写在这里。
  只有这本日记知道。
  “吉他”小猫跳上书桌,蹭了蹭我的手臂,喵喵叫着,大概是饿了。
  外面,天快黑透了,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潮汐声。
  她还在练琴,声音断断续续的,很轻,像怕吵到我。
  这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安静,温暖,有她。
  这就够了。
  (日记结束)
  ---
  合上带着锁扣的日记本,悸满羽将它小心地塞进书架最里层,用几本厚重的旧课本挡住。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个刚刚被文字定格的、滚烫的秘密彻底压回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客厅里,司淮霖拨动吉他弦的轻柔声音依旧断续传来,像这个春夜里安稳的心跳。
  悸满羽站起身,走向厨房,准备给两人热一杯牛奶,也给“吉他”的小碗里添上猫粮。日常的动作能稍微平复她激荡的心绪。她看着咕嘟冒泡的小奶锅,白色的蒸汽氤氲上升,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司淮霖,此刻你在想什么呢?
  你弹着的旋律里,有没有一点点,是关于我的?
  她不知道的是,客厅里,司淮霖的目光其实并未完全聚焦在琴弦上。她的视线偶尔会飘向厨房门口那抹忙碌的纤细身影,指尖流淌出的即兴旋律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无法精准捕捉的、汹涌而克制的情愫。那个关于四月的约定,如同一个甜蜜的烙印,烫在两个人的心上,也横亘在她们之间,成为一道谁也不敢率先跨越的、无形的界线。
  夜还很长,属于2016年春天的故事,才刚刚掀开它最为酸涩却也最为动人的一页。在既定的命运洪流席卷而来之前,她们依然拥有着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当下。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心里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么快就写到悸满羽确认心意的这一章了
  其实从23年起,我就一直很想尝试写一篇真正的青春酸涩文。但兜兜转转,删删改改了很多个版本,总觉得抓不住那种精髓——少年人那种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内里隐忍克制的劲儿。于我而言,酸涩文的伟大意义,或许就在于那份 “细水长流的陪伴下,汹涌却不敢触碰的真心” 。
  所有炽热的情感都被压在理智的冰层之下,所有的爱意都藏在“好朋友”的名号之后。是无数次想伸手触碰,最终却只敢为你披一件外套;是明明预约了未来所有的春天,却连当下一个拥抱都缺乏勇气。我们借着角色的口,去说那些现实中未曾说出口的话,去体验那种“靠近你是透支幸福,远离你是放弃全部” 的进退维谷。
  这本书磕磕绊绊,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这个版本,选择了司淮霖和悸满羽。或许是因为,在两个女孩的故事里,那种因世俗眼光而不得不加倍克制的情感,那份在绝望中相互救赎、彼此成为全世界的光,更能淋漓尽致地体现我所理解的“酸涩”——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而是寂静无声的心碎;不是得不到的回响,而是触手可及却不敢拥有的彷徨。
  很高兴能通过这个故事,与你们在文字里相遇。
  我是生椰,我们下章见。
  第58章 夹在风的盛夏
  春天的尾巴像是被骤然升高的气温猛地拽走,六月裹挟着潮湿的海风和愈发聒噪的蝉鸣,不容分说地笼罩了栎海港。教室头顶的老旧吊扇“咯吱咯吱”地转着,拼尽全力搅动闷热的空气,却似乎只是将汗水与试卷油墨的味道混合得更加均匀。
  课程早已结束,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不再是新知识的讲解,而是各种专题复习、易错点梳理和越来越近的期末考倒计时。高二下学期,就在这种全面备战的气氛中,走向尾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躁、疲惫和最后冲刺的狠劲。
  课间十分钟,成了难得的放风时间。大部分人都趴在桌上小憩,或者争分夺秒地啃着面包当早餐。唯有六班教室后排那一小片区域,还聚集着些许低低的、带着兴奋与焦急的议论声,话题中心,依旧是刘文和那个即将毕业离校的周叙。
  “文文!我的好文文!你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许薇烊抓着刘文的胳膊,比自己要表白还紧张,杏仁眼里满是急切,“周学长志愿肯定填完了,录取通知下来前这段时间是关键窗口期!你再不行动,等他去了那个北方的体育大学,天南地北的,你这点少女心事真要烂在肚子里发芽吗?”
  刘文整个人几乎要埋进厚厚的英语阅读理解练习册里,笔尖无意识地在选项上划拉着,试图用复杂的英文长句分散注意力,但泛红的耳根暴露了她的心不在焉。她闷闷的声音从书页后传来:“……再说吧。”
  “还再说?”串班过来的李煦靠在窗边,抱着手臂,她利落的短发在风扇吹拂下微微晃动,语气带着理性的分析,“刘文,周叙要去的是北体,你呢?目标是中传的战地记者,一个北京一个广州,这距离可不是栎海港到城郊。现在不说,以后隔着千山万水,你准备靠心灵感应传递信号?”
  司淮霖刚好搬着一摞化学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额角沁着细汗。她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走到自己座位,听到这边的讨论,随手拿起一本练习册扇着风,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旁边安静做题的悸满羽:“喜欢不说出口,你留着过年下崽呢,文文?”
  刘文抬起头,哀怨地看了司淮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纠结都吐出来:“哎呀霖霖你不懂,你又没喜欢的人,你哪知道啥少女心事啊哎……” 那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无人理解的烦恼。
  许薇烊立刻接话,试图用对比增强说服力:“就是!你又不是飞神那体质,怕什么呀!”
  正在用手机玩着游戏,刚结束一局的左叶恰好听到,立刻摘下一边耳机,加入了“劝进”行列,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就是呀,我们文大女神,你又不是我儿子的体质,再不说,周学长真要被人半路‘截胡’跑走喽!”
  一旁正喝着水的李铭听到这话,差点呛到,放下水瓶就笑骂着去捶左叶:“哎呦喂!孙子你找抽呢!整天拿你爹开涮!”闹归闹,他转过头,也收敛了玩笑神色,对刘文认真道:“唉,但话又说回来文文,我说实话,大家说的都是大实话。说白了也就白说了,虽然我很不赞成我孙子这么诋毁我光辉形象,但是有一句话是对的,再不说,你周学长都要毕业跑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像一群围着不知所措的小鹿出主意的伙伴,气氛热烈又带着青春特有的直白与关心。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身影出现在六班教室门口,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板。是饶芮。
  “文文?”她轻声唤道,脸上带着惯有的、如四月春风般的笑意,只是似乎因为小跑过来,气息还有些微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自从上次校门口事件后,六班众人对这位温柔知性、又曾在关键时刻仗义执言的高三学姐好感倍增,早已从认识的学姐变成了半个朋友。
  “饶芮学姐?”刘文有些意外地站起身。
  饶芮走进来,眼睛笑眯眯的,从身后拿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淡淡薄荷绿的信封,递到刘文面前:“文文,我们志愿都填好了,基本算是……半解放状态了。这个,是周叙让我转交给你的。”
  “喔——!”
  “周学长!!”
  “信!!!”
  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起哄般的低呼和恍然大悟的“哦——”声,在闷热的教室里炸开一小片欢乐的涟漪。许薇烊激动地掐着李煦的手臂,左叶和李铭互相交换着“果然如此”的眼神。
  刘文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双手接过那封还带着少年体温和决心的信,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学姐。”
  饶芮看着她害羞又难掩欣喜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抬手,用手指比了一个俏皮的“加油”手势。教室窗外的风吹进来,拂动她温柔披散在肩头的细发,带着高三学子特有的、即将奔赴前程的释然与祝福。
  刘文看着这位曾经被传为周叙“绯闻女友”、实则一直磊落大方的学姐,心中充满了感激。在饶芮转身欲走时,她连忙叫住:“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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