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操作了几下，将终端界面切换回了正常的结构图。
然后，继续迈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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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约定好的外围接应点，凌曜刚刚利用邢渊的终端与肃屿再次确认了方位。
几乎是同时，通道另一头传来了迅速的脚步声。
肃屿一马当先，带着几名精锐队员，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出现在入口处。
他快速扫视着环境，确保安全。
当他的目光落在凌曜身上，确认他安然无恙时，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
然而，下一秒，他的视线捕捉到了凌曜身后那个沉默矗立的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身影——晁偃！
肃屿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手中的枪口瞬间抬起，直对着晁偃。
他身后的队员也立刻抬枪。
晁偃将肃屿这如临大敌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张凶悍的脸上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扯出一个极其不屑的狞笑。
他甚至懒得做出防御姿态，只是用眼睛睥睨着肃屿一行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蔑视的冷哼。
凌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向前一步，恰到好处地站在了双方无形的火力线中间，隔断了那充满敌意的对视。
“情况有变，临时合作。”他言简意赅地对肃屿解释，声音平稳。
肃屿眉头紧锁，目光在凌曜和晁偃之间来回扫视。
他显然对“合作”这个词充满怀疑和抵触，但他信任凌曜的判断，强压下怒火，枪口微微压下，但警惕丝毫未减。
就在这时，晁偃似乎完成了他的使命，也厌倦了与“金毛大狗”的无聊对峙。
他看都没再看肃屿一眼，转向凌曜：
“人送到了，我回去找老板了。”
说完，根本不等凌曜回应，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
肃屿看着晁偃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这才快步走到凌曜身边，压低声音，难掩愤懑：“凌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跟那家伙搅在一起？邢渊呢？”
凌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了手腕，露出了那个属于邢渊的终端，屏幕上是清晰的基地结构图和动态标记。
“没时间解释细节。现在，听我指挥。”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专注，投向了结构图上邢渊独自前往的核心区域。
肃屿看着凌曜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又看了看他腕上那个显然不属于他的终端，最终将所有的疑问和怒火暂时压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你说，怎么干！”
“分成三组，一组控制外围，建立防线，接应后续部队。”
“第二组，封锁所有出口，最后一组，跟我一起，前往核心实验室与邢渊汇合。”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地补充了最后一条指令：“途中遇到实验体，无论形态，格杀勿论。”
肃屿听到最后四个字时，眉头本能地皱了一下，但看着凌曜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眼前混乱的局势，他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明白！”
第102章 风险与道义
行动开始。
初期很顺利，他们遭遇的都是些彻底失去理智、形态扭曲、只会疯狂攻击的“野兽型”改造体。
战斗残酷而直接，枪声、嘶吼声、刀刃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肃屿和他手下久经沙场的队员们没有丝毫犹豫，为了阻止灾害扩散，他们高效地清理着这些怪物。
然而，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在一个狭窄通道里，他们撞上了一个试图躲进货箱后面的身影。
那身影听到脚步声，吓得猛地一颤，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动作笨拙，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咽。
“站住！”一名队员厉声喝道，枪口瞬间瞄准。
那人影僵住了，然后极其害怕地转过身。
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脸上脏污不堪，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双手高高举起，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异化，只是瞳孔的颜色有些异常。
“别……别杀我！求求你们！我……我没伤人！我只是想躲起来……我想回家……”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了下来。
那名队员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按下，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肃屿。
肃屿看着那双充满惊恐和求生欲的眼睛，迟疑了一下。
这不再是面对怪物时的决绝，而是在面对一个看似和自己一样的、会害怕、会哭泣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抬手示意：
“控制住他。”
两名队员上前，迅速而专业地将那个年轻人反剪双手，铐上了特制的束缚装置。
年轻人没有反抗，只是瘫软在地，低声啜泣着，嘴里反复念叨着“谢谢……谢谢不杀之恩……”
肃屿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只是想变强……他们给我打针……都变成了怪物……但我没害过人……我真的没害过人……”年轻人泣不成声。
肃屿站起身，脸色凝重地看向凌曜：“凌哥，你看到了。他不是那些怪物，他还有理智。”
“我们……我们不能就这么杀了他们，安全局不是杀戮机器！我们要明白敌人和受害者的界限！”
凌曜沉默地看着那个被铐住的、瑟瑟发抖的年轻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肃屿的话，他并非没有听到。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被邢渊毫不犹豫处决的改造体。
“我不是怪物！我是人！”
那句话，与眼前这个人的哀求，重叠在了一起。
他给邢渊的第三条指令，是“格杀勿论”。
如果邢渊严格执行……那么，像眼前这样的存在，也会被毫不犹豫地清除。
这个判断是错的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谁能保证？
而他下达的“格杀勿论”指令，是基于最高效控制风险的计算。
但此刻，肃屿提出的“人性”和“道德”，像一道复杂的变量，突然插入。
风险与道义，效率与良知。
凌曜没有立刻反驳肃屿，也没有坚持命令。
他做出了一个让肃屿都有些意外的举动——他抬起了手腕，操作着那个属于邢渊的终端，接通了一个频道。
几声等待音后，通讯被接通了，那边传来晁偃沉闷而略带喘息的声音，背景是激烈的打斗声和某种令人不安的尖锐嘶鸣。
“说。”晁偃言简意赅。
“让你老板接。”凌曜说，声音平稳。
短暂的停顿，接着，通讯器里传来了邢渊带着一丝慵懒和血腥气的声音，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轻松的杀戮：
“凌指挥官？遇到麻烦了？”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愉悦，似乎很享受凌曜“需要”他的时刻。
凌曜无视了他语气中的戏谑，直接切入主题：
“邢渊，关于第三条指令——‘格杀勿论’，需要修改。”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个被控制住的、满眼惊恐的青年，又看向身边一脸坚持的肃屿，对着通讯器清晰地说道：
“立即改为：对表现出明显人性特征、无主动攻击意图的个体，实施控制与隔离。 重复，控制与隔离，这是最新指令。”
通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能量肆虐和骨骼碎裂的背景音，在无声地诉说着核心战场残酷。
几秒后，邢渊的声音再次传来：
“凌曜，你确定？在这种地方心软，可是会死人的。”
那残留的人性，谁都不知道究竟是求救的信号，还是更危险的伪装。
即便对方表示合作，你也无法在瞬间建立信任。
那些尚未失去理智的改造体，他们会思考、会隐藏、会合作、会对付你。
一个“聪明的”敌人造成的破坏，远超一百个“疯子”。
“这不是心软，是分清敌我！”肃屿抢前一步，对着通讯器说道，
“我们在清除威胁，不是在屠杀受害者！”
“今天我们可以因为‘可能的威胁’杀掉一个求饶的人，那么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因为‘效率’杀掉一个无辜的人？”
如果他一旦默许这种无差别的杀戮，那么他带领的这支队伍，将不再是秩序的守护者，而是会滑向另一个极端。
“肃屿，信任成本太高。”凌曜的声音依旧平稳，“我们无法承担判断错误的后果。”
“我承担！”肃屿几乎是吼了出来，“我用我的命担保！我会建立临时隔离区，愿意放下武器的，我们提供庇护！”
“如果我们不分青红皂白赶尽杀绝，里面的其他改造体会怎么想？——‘投降也是死，不如拼了！’ 我们是在用一个子弹解决一个敌人，还是在用这颗子弹，给我们制造上百个死战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