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即便是冷静如凌曜，眼底也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
在他的注视下，那道原本沁着血珠的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过程不过短短两三秒。
整个愈合过程安静而迅速，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诡异的效率。
邢渊保持着那个极近的距离，清晰地看到了凌曜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微光。
他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带着一种展示珍宝般的得意，低声说道：
“看，影响不了颜值。”
他的语气依旧轻佻。
凌曜没有对这份超乎寻常的愈合能力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冷冷地回视着邢渊。
“看来你的维修成本比预估的要低。”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然后不等邢渊回应，便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数据核心区的方向走去，“节省时间，跟上。”
邢渊看着他的背影，低笑出声，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迈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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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核心区的入口近在眼前，但通往那里的路上，盘踞着最后一批改造体。
它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占据着有利地形，组成了严密的防御阵型，显然有一个统一的“大脑”在指挥它们。
“不能再硬冲了。”肃屿看着前方交叉的火力网和那些改造体相互掩护的战术动作，脸色凝重。
凌曜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区域。
他注意到，在后方，一个体型并不突出，但周围有数个体格强壮的改造保护的个体。
“找到了。”凌曜低声说，“它们的指挥节点，十点钟方向，那个头部异化的个体。”
他立刻制定了一个极其大胆且精准的“斩首”计划：
“肃屿，你带主力从正面佯攻，制造混乱，吸引火力。”
“邢渊，”他看向身边脸色苍白却眼神灼灼的男人，
“你和我，从侧面通风管道切入，直取目标。你的任务是，在我锁定它的时候，用你最强的力量，瞬间突破它的护卫圈。”
邢渊扯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遵命。”
行动开始。
肃屿带领队伍从正面发起了猛烈但保留余地的攻击，枪声和爆炸声瞬间吸引了大部分改造体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凌曜和邢渊如同两道鬼影，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侧面一处破损的通风管道。
管道内狭窄而黑暗，充满了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邢渊的左臂在发力时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角的冷汗更多了，但他一声未吭，紧紧跟在凌曜身后。
凌曜的计算精准到了可怕的程度。
当他们从管道另一头破口而出时，正好位于那个“首领”改造体的侧后方！
“就是现在！”凌曜低喝一声，举枪便射，子弹并非瞄准首领，而是精准地打在它身前两个护卫的关节处，瞬间破坏了它们的平衡！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邢渊动了！
尽管左臂无法用力，但仅凭右臂和腰腹核心爆发出的力量，他无视了其他护卫的攻击，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那名“首领”的头颅！
“噗嗤！”
一声闷响，那充满计算能力的头颅，如同西瓜般被狂暴的力量碾碎！
首领一死，剩余的智慧型改造体瞬间陷入了混乱，协调的阵型土崩瓦解，变成了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
“清理干净。”凌曜冷静地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安全局和残余的成员一拥而上，很快便将失去指挥的改造体彻底歼灭。
第106章 报应
战斗结束。
邢渊靠在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右拳上沾满了红色污秽。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全无法动弹、伤口因为刚才的爆发而再次崩裂渗血的左臂，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凌曜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彻底报废的左臂上。
“伤到根基了？”他问，语气依旧平淡，但比起之前那句“死不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东西。
邢渊尝试性地动了动左手指尖，只有微弱的、不受控制的抽搐。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坦然：
“嗯，这回……怕是要养上一阵子了。”
他抬眼看向凌曜，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名为“完美”的傲慢，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非真正的不朽。
凌曜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移开视线，望向正在清理战场、准备进入数据核心区的肃屿等人。
“活着就行。”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那扇决定着最终成果的大门。
邢渊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力垂落的左臂，最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这场漫长而残酷的战争，似乎终于接近了尾声。
“大部分都完了，这里太混乱，数据差不多全毁了。”肃屿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语气沉重。
凌曜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最后定格在核心区最深处，那扇被特殊合金加固、如今却扭曲变形虚掩着的内门上。
那里，是睢鸩私人实验室的所在地，也是所有噩梦开始孵化的地方。
“外面交给你们。”凌曜对肃屿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
肃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继续指挥手下进行最后的努力。
邢渊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受伤的左臂被简易固定着，脸色依旧苍白，但步伐稳定。
他看也没看凌曜，目光直接穿透了那扇门的缝隙，仿佛能看见里面那个他一手造就，最终也险些将他一切葬送的“造物主”。
他独自一人，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景象比预想的更为惨烈。
各种仪器被暴力损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邢渊背对着入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脚下，是睢鸩已经模糊不清、几乎与破碎的仪器融为一体的尸体。
那场景，不像是一场战斗的终结，更像是一场疯狂祭祀后留下的残骸。
邢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那总是挺直的背影，在此刻竟透出一种沉重的孤寂。
睢鸩对他来说，确实不仅仅是一个助手。
凌曜一步步走过去，踩在玻璃和金属碎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打扰这片死寂，只是走到邢渊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看着脚下那具象征着“创世纪”技术核心彻底崩塌的尸体。
沉默在弥漫，比任何喧嚣都更震耳欲聋。
过了许久，凌曜才开口，声音不高，却精准地剖开了十多年前那个血淋淋的疮疤：
“你早该知道的。”
“十四年前，睢鸩从你手上躲过一劫。”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团模糊的血肉，仿佛能穿透时间，看到当年那个在曙光医院的尸山血海中，从邢渊手上侥幸存活下来的、年轻而疯狂的睢鸩。
“但他没有躲过第二劫。”
一场，迟来了十四年的因果报应。
凌曜的视线重新落回邢渊脸上，但他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姿态，只有冰冷的洞悉。
“十多年前，你作为实验品反噬了他们，为何想不到，自己也会被反噬？”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邢渊一直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
他猛地转过头，眼底是翻涌的赤红，那里面不再有玩世不恭，不再有掌控一切的慵懒，只剩下被触及最痛处后的暴怒。
他一把攥住凌曜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旁边的控制台上，身体压迫性地逼近，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嘶哑：
“你懂什么？！凌曜！你他妈懂什么？！”
“我能和那群疯子一样吗？！”他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说服自己，
“我改造他们，赋予他们力量，是为了改变弱者被践踏的命运！是为了创造新的秩序！”
凌曜的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属上，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呼吸平稳。
他抬起眼，直视着邢渊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目光冷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轻轻扯动嘴角，那弧度里没有笑意。
“这些……”
“骗骗别人得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邢渊所有的怒吼和辩解，都被这轻描淡写的六个字，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
“你改造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弱，而是因为你需要他们弱。”
“你需要证明，你从那里爬出来是对的，你需要有人仰望你的‘恩赐’。”
“你不是在改变他们的命运，你只是在重复你的过去，只不过这一次，你把自己放在了当年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神’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