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谁知道第二天,二哥就被官府抓了去,说我二哥窃取了重要的城防图,可我们哪里见过什么城防图,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我爹不服,去衙门理论要人。”唐柳的声音开始发抖,“那些衙役...他们用板棍打我爹的腿。我躲在人群里看着,爹跪在地上,血从裤管里渗出来...”
  “我们平头百姓,哪里是官府的对手,他们把我爹打伤后,还要治我们扰乱公堂之罪,想要赎人,就拿出五百两,五百两……五百两白银!我们全家这辈子都赚不出来。后来,我家的铺子就被封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我娘把家当都卖了给爹治伤,可...可...”
  唐柳忽然抓起桌上的毛笔,狠狠戳进砚台,墨汁飞溅,一滴墨汁溅到少年手背上,像一颗黑色的泪。
  “二哥一直杳无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爹让我给京城的大哥去信,一定要救出二哥,可去了一封又一封,始终也没等来大哥的回信,后来……我爹没熬过那个冬天。“
  “下葬那天,官府的人又来了,还把我二哥带了回来。”唐柳的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带回了一俱尸首,二哥……他浑身上下全是伤痕,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我娘抱着二哥的尸首……疯了。”
  “她……当晚就投了河……”
  彭地一声,唐柳一拳砸在桌面上,眼底已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沈民安!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萧彻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里郁结了百般的愤怒,他根本难以想象,在他的统治下会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发生,可这样的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沈民安!这个名字已经在奏摺簿上用朱砂笔圈了起来,在皇帝的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柳抹了一把鼻涕泪,抬眼看他,又把头扭了过去,叹了一声:“我同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们山寨里的人哪个不是被朝廷逼得走头无路才上山当匪,他们身世都比我凄惨,要怪,就得怪那个狗皇帝治国无方,我若是他,拿块豆腐撞死得了!”
  萧彻藏去目光,露出一抹尴尬的神情:“其实……皇帝可能也不愿百姓受苦,旧居深宫,他只是不知道而已。他若知道一定会为百姓讨回公道的!”
  “呸!”小柳不屑,“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那狗皇帝就喜欢养脔宠,整日在宫里搂着美娇男寻欢作乐,心里哪有我们百姓,摊上这种皇帝倒霉透了,他日,他若落入我手中,我非阉了他不可!”
  心惊肉跳的萧彻:“…………”
  幸亏慕怀钦没醒,不然听到这事很有可能一起成为帮凶。他连忙转了话题,催促道:“不是要算八字吗?快算吧,算吧。”
  小柳指指还在床上睡得迷糊的慕怀钦,“还有他的八字,我去叫他。”
  萧彻伸手拦住,“让他睡吧,他的我也知道。”
  “啊?”小柳瞪起惊奇的大眼睛,“他的你怎么会知道?”
  “路上碰到过瞎子算命,算过一次。”萧彻随便胡诌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便在纸上写下慕怀钦的八字。
  小柳瞅瞅两人的八字,又从怀里拿出写着凤姐八字的字条,捏起兰花指,算了算,忽然“嘶”了一声。
  萧彻半弯着身子,好奇地把头探了过去,“怎么说?不合适吧?”
  小柳愁苦地皱起眉头,“你二人的八字和凤姐都挺合,但你俩彼此八字犯冲啊,这以后成了婚,还不得争宠,争得你死我活?”
  萧彻眨眨眼,有点懵,“争宠倒多虑了,我可以全让他,但你同我说说我俩怎么犯冲?”
  小柳拿着笔讲解道:“你看,你二人水火相害,恩中生怨,七杀攻身无制,龙虎相争,必有一伤。”
  萧彻对这些不是很懂,听得云里雾里,总之,肯定是没好。
  “有没有解法?”
  “你们命中各有三婚,三婚过后……”小柳话顿住,不言语了。
  萧彻着急问道:“怎样?”
  小柳撇了撇嘴:“还是不好。”
  萧彻:…………等于没说。
  萧彻抛开不切实际的命卦,看着眼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忽然一肚子坏水涌了出来,他慢悠悠走到饭桌前,倒了杯茶递到小柳手中,笑眯眯道:“小弟,我年长你十几岁,叫你一声小弟不为过吧?”
  小柳喝着茶水,明白他的心思:“你有话便直说。”
  萧彻:“大哥同你说实话吧,我和你那个大哥……”他指指床上的慕怀钦,“我们是一起从京中逃出来的,我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是过命的兄弟,这次我犯了官事,他为了保我性命,不惜要带我逃离大梁,可不巧,我们在林子里迷了路,这才遇到了你们。”
  “大哥我也看得出来,你喜欢你们二当家的,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二人与你姐姐萍水相逢,就这么稀里糊涂办了亲事,太过草率,况且……”萧彻声音忽然压低了几分,头伸去小柳耳畔暗搓搓道:“你那个大哥,他吧……有隐疾,那方面不行。”
  小柳听了话,一下挺直了身子,瞠目道:“真的?”
  “当然。”萧彻道:“我同他十几年的交情,他什么事我不知道?他从来就没立起来过!”
  就在这时,床上的正主突然翻了个身,梦呓了一声:“萧彻……”
  吓得萧彻猛地打了个冷颤,惶恐地看了一眼,见人还在睡着,长吁了口气:我佛慈悲。
  小柳拍案而起:“这可不行!男人行不了房,岂不是要委屈了我家凤姐?我现在就去找大当家汇报此事。”
  说着,小柳便要出门,萧彻连忙又拉住他,“你先别着忙,耐住性子听我说来。”
  萧彻又道:“眼下,你们大当家是认准了你那大哥,我说的话,他未必会信,而你,又是传的话,我料想他也不会信,说不定,还认为你在耍什么小心思。”
  小柳细细琢磨了萧彻的话,确实有道理,他问:“那怎么办?”
  萧彻眼里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小屁孩就是好糊弄,他又道:“你不如想办法,把我二人偷偷放了?”
  “啊?”小柳听了话,神色紧张起来,一屁股又做回了椅子上,“这……这……这我可不敢,大当家的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萧彻稳如老狗,不慌不忙地劝解道:“放心,只要你把看守的人引出去,其余的我俩自行处理,权当我们自己逃了,绝不会连累你,你衡量一下,你挨一顿打,便能换你姐姐后半生的幸福,孰轻孰重,你仔细斟酌斟酌。”
  萧彻的一番话,把一个年仅十二岁的男孩说得心里一团乱麻,他像个傻狍子似的,恍恍惚惚地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一步一叹,两步一摇头。
  最后,把心一横,转头对萧彻说:“还是凤姐的幸福重要!”
  萧彻满意地对他举起大拇指,没白忽悠。
  小柳怀着忐忑的心情,同萧彻商议了一下行动计划,时间就定到了今晚,小柳事先把山寨的后门打开,再趁小柳深夜送酒的时机,他二人把看守的兄弟按个打晕,然后从营寨的后门偷跑出去。
  连怎么走出“鬼见愁”,小柳还画了一幅地形图,交给了萧彻。
  临走前,萧彻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小柳,我方才听你说,你大哥在京城里当差?他叫什么,当什么差?”
  小柳回头看他,特别骄傲地说道:“我大哥在宫里是禁军侍卫,他叫唐宁!”
  萧彻倏地瞳孔睁大。
  唐宁……这两个字,在脑海里一点点被无限放大。
  第59章 扒了这昏君的裤子
  永宁城。
  沈府。
  管家一溜小跑匆匆来报:“大人, 驿站的差役来报,已经两天了,并没接收到送往上京的税银, 沿路也寻了,也没发现他们车马的踪迹。“
  沈民安沈大人听了顿时拍案而起, 本是春风得意的脸上也凝固起来。
  在管家说之前, 他正翻看手里的账簿,这批税银一部分是官税, 一部分是他这两个月从百姓身上额外增加的赋税, 贿赂摄政王的,有一万两之多,再加上丝绸, 珠宝, 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原本打算只要巴结好摄政王, 日后去往京都做官便不是难事。
  可这税银一丢, 就把他所有计划全部打乱了。
  沈民安阴沉沉地问道:“派去了多少人?”
  “大约十七八个吧。”
  沈民安闻言大吼:“十七八个人, 一个音讯没有?”
  管家见老爷大怒,吓得冷汗涔涔而下,连忙拿手绢擦擦额头的汗水, 前几天府内刚接来的小官人, 因多说了一句不中听的, 便被鞭子抽打致死。
  “大人息怒, 息怒。”
  沈民安一张皮糙肉厚的老脸,四十多岁,眼角全是算计出来的皱纹,他眯起眼睛, 心中思忖,该不会是自己人做了手脚,妻女尚在家中,他们没那个胆量,但突然全体消失,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