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慕怀钦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次,他又成了一个替代品,但这种替代不再是愤怒和委屈,更多是感同身受,多少次他在梦里,也都经历这种难以触碰的身影,这种爱有多渺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没有打开门,而是转身走到身前,静静地看着铜镜里的女子。
凤姐等他半晌,笑着捧起自己红润的脸,催促道:“快点,梳子在桌子上。”
慕怀钦可能是怜悯,也可能是想成全,他拾起木梳,指尖触到凤姐的发丝,那头发乌黑如缎,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显然是精心呵护过的。
慕怀钦从未替人梳过头,此刻捏着木梳,竟比执剑时还要笨拙几分。遇到打结处,也不知要轻轻挑开,只一味往下用力,梳齿刮得发丝绷直。疼得凤姐眉头紧蹙,可她却却咬着唇不吭一声。
她望着铜镜里那双细腻修长的手,静了许久,忽然微笑道:“你知道吗?只有我真正的男人,才能碰我的头发。”
慕怀钦手猛地颤抖一下,他不知道这么做算不算僭越,他也想象不到,一场梦破碎了,会是怎样的情景。
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在这场虚假的亲密里,偏偏他们都有一颗真心,一个是期望被珍视的错觉,一个给予的是无关风月的慈悲。
慕怀钦继续轻轻梳着头发,这世上,每个人都值得被温柔以待,哪怕只是假象。
凤姐将头埋进双臂里,慢慢伏在了桌上,喜烛滴落的红泪像她憋回去的哽咽,她说:“桌上有一壶酒,去,倒来。”
慕怀钦也没多想,傻呆呆地听从吩咐去倒酒,可倒酒的同时,梳妆台上传来一阵阵的干呕声,慕怀钦丢下酒壶,也顾不得撒了一地的酒水,连忙去找能接的东西。
“这什么破地方,怎么连个盆都没有?”
待等他再回头,桌上的姑娘已然静悄悄睡了过去……
慕怀钦轻叹一声,拾起床头的锦被,动作极轻地覆在凤姐肩头,他手里还握着那枚桃木梳,齿缝间缠着几缕掉落的青丝,本不该留下的,可他望着那枚木梳,便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窗外圆月高挂,却并不作美,慕怀钦将木梳贴胸收进暗袋,静静走出房门。
正当他打算去寻萧彻,恰巧看到萧彻抱着个木棍子疾冲冲赶来。
操!才来!
萧彻见到门口站着的慕怀钦,忽然愣了愣——他不是被绑着呢吗?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门没关,他目光急着往屋里瞧,慕怀钦把门挡了个严实合缝,只有微弱的烛光从背后透出,并夹杂着女人细微的酣睡声。
萧彻手心里忽然冒出了点黏腻的冷汗,攥得木棍都开始打滑。
他妈的!从了?
不能吧,昨天折腾了一夜,他哪来那么多的精力!
一个看出点问题,但不想问,一个看到对方阴沉沉的脸色,也看出点问题,但懒得说。
默了两息,阿黄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跑了过来,只是人家连招呼都没打,径直钻进房里。
屋子里传来狗舔食吧唧吧唧的动静。
萧彻没好气地丢去一串钥匙,“还回味什么?还不赶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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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了马,顺了驴,天光乍亮之时,两人根据小柳画的地形图,在那片让人迷路的丛林里,寻找去往长汀的出口。
第二天一大早,凤姐疾冲冲地跑去了堂厅,见兄弟们正在打扫战场,她环视一圈,大声问道:“你们有谁看见新姑爷了?”
刚刚酒醒的乔三纳闷问道:“新姑爷?不是在你房里吗?”
凤姐:“我早上一醒来,就不见了人影,去找王二,他也不在房里!”
乔三:“昨个我让你给王三喝的喜酒,你给他喝了吗?”
凤姐皱起眉头,昨夜她喝得头昏脑涨,也记不得当时发生的事了,支支吾吾地说:“应该……喝了吧?”
乔三放下心来,“那就没事,他身子软着呢,跑也跑不了多远!”
“这俩兔崽子,成了亲还敢跑?抓回来腿打断他!”
乔三正招呼人去找,就在这时,大门外有一兄弟呼哧带喘地跑来汇报,“大当家的不好了,阿黄疯了,寨里能上的狗它都给上了,现在正满院子輦猫跑呢!”
众人惊恐:什么??!!
第64章 携手杀敌时 (o??????
摄政王一道旨意, 全无病和顾佟一同前往长汀寻找帝王的下落。
顾佟心里有个疑惑一直想不通,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窥伺皇权之心昭然若揭, 陛下同他之间的博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按理说陛下现在生死不明, 他该会趁机自立为帝,彻底掌控大梁天下。可如今却见他小心翼翼地派人四处搜寻陛下, 调遣亲卫封锁宫禁, 不让此事声张出去,甚至还将一纵皇亲国戚全部看管起来,倒像是比谁都着急……
若说演戏, 总该不会这般尽心尽力。
陛下和摄政王的关系似乎比他看到的, 要复杂许多。
在长汀已经逗留了半月,顾佟每晚彻夜难眠, 他一直担心萧彻的安危, 派兵到处搜寻, 可始终没有下落,帝王被劫持,这件事不仅有辱皇家颜面, 也关乎国运, 所以不敢大肆张扬, 只能对外声称抓捕京中在逃要犯。
顾佟已是热锅上的蚂蚁, 可全无病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非但不同顾佟交流,倒是和长汀护城都尉赵承业打得火热。
顾佟对赵承业没什么好印象,赵承业这个人非常自负, 三姓家奴只为权力,顾佟承认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权利这个东西,但赵承业不同,他没底线,可以不惜牺牲手下亲信,去打最凶狠的仗,来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如今他已是长汀的护城都尉,离长汀太守只是一道圣旨的事。
那全无病整日缠着赵承业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心思全然不在找人上。为此,顾佟怒砸了好几次的茶杯,想派人结果了那人。
想想,便罢了。
全无病一直为摄政王做事,若是死了,他也难逃干系。何况这个节骨眼上,找人是当务之急。
顾佟一气之下与全无病分道扬镳,带上两百精兵去往永宁寻人。
永宁知府沈民安得知顾佟带兵前来,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还以为那批丢失的税银,传到了摄政王的耳朵里,后经手下来报,顾佟只是来缉捕要犯,这才把一颗提着的心咽了回去,马上带着人出门迎接。
此时的顾佟,正骑在马上穿过永宁的街道,他年少时曾来过永宁,永宁依山傍水,人杰地灵,每逢十五,城门大开,四里八乡的农户都会前来赶集,街上车水马龙,那景象热闹非凡。
顾佟想起昨晚的凸月,今儿也十五……
可这永宁城却透着一股怪异,街角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蹲在墙角分食半块发硬的饼,见官兵经过,立刻缩成一团,那街道两旁也是冷清,店铺大多紧闭,偶有几家开着的,也是门可罗雀,掌柜的缩在柜台后,看到他们这群官兵,躲瘟神似的忙撂下了门牌子——打烊!
顾佟眉头微皱,放缓马速,目光扫过四周。路边偶有行人,皆是神色匆匆,低头疾走,似乎生怕被盯上一般。
“怎会这般萧条?”
思忖间,沈民安带着官差疾冲冲地赶来。
“顾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沈民安躬身行礼。
顾佟没下马,他眯起眼,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沈民安一番,沈民安脸上倒是油光水滑,干净的发亮,与这萧条的长街格格不入。
“沈大人免礼了,请起吧。”
顾佟歪着嘴角,语调拉得很长,沈民安笑着起身,他那么微微一抬头,顾佟那边忽然抽出来长剑,手腕一翻,划出个雪亮的圆弧,那箭尖堪堪擦过他官帽上的璎珞。
沈民安大惊:“大人这是……这是作何?”
“沈大人这顶官帽……”顾佟用剑背轻叩他帽檐,“瞧着油亮亮的,苍蝇踩上去都得打滑吧。”
沈民安脸色陡然一僵,自然明白对方话中所指,干笑两声:“大人说笑、说笑了……”
顾佟看着他。
而后缓缓收了长剑。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他隶属兵部,都察院查贪污腐败的事,他无权干涉,点到为止。
顾佟:“朝廷近来下达的戒严令,抓捕要犯慕怀钦,你可知晓?”
见顾佟的脸色缓和下来,沈民安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才道:“回大人,自然是知晓的。”
“既然知晓,为何不见城门张贴告示?”
沈民安哪有功夫帮着朝廷抓捕要犯,税银丢失,他自己都一身的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