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噗嗤,慕怀钦实在是没忍住,眼泪都笑了出来,这是真喝多了。
  “别闹了,你不是树,我也不是欺负你的小鸟,你醉了,回房吧。”
  萧彻不肯,把他搂得更紧,低声说:“逢恩,其实……我真的想做一颗树,生在哪里,就长在哪里,这样我就可以做真正的我了,我们也许……可以永远在一起。”
  慕怀钦听了话感到有些糊涂,但对于一个醉酒的人,说什么也不必去在意那么多。
  他没说什么,只背起醉酒的萧彻进屋,脱了鞋袜把人放在床榻上,起身要收拾一下门口的烂摊子,却被萧彻伸手拉了回来。
  “别走……”萧彻半阖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袖。
  慕怀钦无奈附耳过去,“怎么了?难受吗?是不是想吐?”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猛地拽倒在榻上。萧彻一个翻身将他圈在身下,那双朦胧醉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带着占有欲的光,在耳边醉呓道:“侍寝……”
  第97章 侍寝?侍个屁
  “侍个屁!”
  慕怀钦嘴里嘟囔着:“自己都喝得五迷三道了, 脑子里还装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他从双臂环着的空隙中钻了出来,站在床头喘息片刻,见那人没了动静, 便盖上被子,准备逃之天天。
  前脚没踏出门槛, 身后, 床上扑通一声,好, 连人带被子一起滚掉了地上。
  慕怀钦刚回头, 萧彻起身倒是麻利,摇摇晃晃开始指着他了,醉醺醺道:“你, 慕怀钦, 刚对朕做了什么?亲完摸完就想跑,给朕滚回来!”
  “………”苍天在上, 我刚才可啥也没干, 这人醉想发春呢吧?
  皱眉的同时, 萧彻往前迈了一步,看着像是站不稳,接着又后退两步, 脚底的被子可能是看不惯他这副德行, 一点没迁就, 唰地一下滑去一边, 萧彻结结实实摔了个大屁蹲,一点软没吃着。
  慕怀钦刚想去扶,却被萧彻一语喝住,“站那!朕用别人帮忙吗?”
  随后那人可能是觉得天地不公, 连被子都欺负他,就开始表演上了,仰去床上又嚎又叫地耍起了酒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朕,万金之躯,黄袍加身受万人敬仰,权倾天下坐拥万千山河……”
  “这盛世天下,这天下盛世!”
  “十年磨一剑,剑刃寒光烁,帝王仍有未竟之志,乃是盛世繁华千秋万代,万丈疆土无人敢犯!”
  “到如今,朕却成了最大的笑柄!”
  “哪还有什么万金之躯,哪还有未竟之志,朕丢了九五之尊,丢尽帝王颜面,现如今,飘飘无所归,不如天地一沙鸥,空流泪啊.…”
  “呜呜,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一句要死要活的话后,萧彻便目光呆滞地坐了起来。
  酒后吐真言,帝王一席话,只字未提慕怀钦的不是,却句句刀在心口,让人内疚,自责,甚至鄙视自己。
  劫持帝王,弃江山社稷于不顾,愧对文武百官,愧对万干黎明百姓,他会被千夫所指,罪无可赦。
  就在他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之时,只听床头传来泣声一句:“还不赶紧过来侍寝,以解朕的心头之恨!”
  慕怀钦怔住,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了一大堆豪言壮志和令人羞愧的话,弯弯绕绕,结果还是为了这个?
  他望着那个醉意朦胧却偏要作出一副委屈又霸道模样的萧彻,一个清晰的念头撞进心里:他又在演戏。
  这哪里是醉后真言,分明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先用家国大义与自轻自贱攻破他的心防,勾起他满腹的愧疚与怜惜,再将这所有的沉重都作为铺垫,只为提出一个荒唐的“侍寝”要求。
  真是……狡猾至极。
  若在平日,慕怀钦定要戳穿他这拙劣的把戏,与他好好理论一番,到底谁对谁错。可此刻,他看着萧彻那期待中带着十二万分恐慌的眼神,那点看穿一切的心思,竟奇异地化作了心口一片柔软。
  他忽然明白了。
  这何尝不是萧彻递过来的一个台阶?用一场“胡搅蛮缠”的表演,让他们都能暂时忘却怨恨的台阶。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都被这一番醉醺醺的“指责”暂时屏蔽了。此刻,他不是君王,他也不是罪臣,他们只是一对可以借着“赎罪”与“解恨”的名头,肆意拥抱彼此的普通人。
  罢了。
  慕怀钦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不再去纠结这是算计还是真心,也不再拷问自己对或不对。
  他需要这个台阶,需要借着这股“被指责”的由头,放下所有理智与负担,去拥抱眼前这个爱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人。
  他垂下眼帘,掩饰去眸中一切了然的神色,脸上持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妥协,好似真的被那番“控诉”击中了软肋,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床上那人听见。
  他不再犹豫,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衣物窸窣滑落……
  萧彻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走来,眼底那抹狡黠的光芒,在慕怀钦俯身的瞬间,便如星火坠入深潭,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
  他成功了。
  这认知并未带来多少得意的狂喜,反而是满心的酸楚在眸中流转。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上慕怀钦的脸颊,微微仰头迎上对方的目光,卸下所有伪装的疲惫,“怀钦……别恨我……”
  别恨此刻的算计。
  别恨往日的过错。
  也别恨……这看不到明天的将来。
  随即,他闭上眼,深深地吻了上去,将所有未尽的言语都封缄于此刻——今夜,我们不论恩怨,只谈风月。
  .
  刘府书房,房门紧闭。
  灯花噼啪一声轻响,映着吴老二一张愁苦的脸。他灌下一大口姜茶,将茶碗重重撴在桌上,对着面前神色凝重的江淑婉倒苦水:
  “夫人,你说说!那小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那萧彻是什么人?是逼死他父兄、屠尽他慕家军的仇人!如今跳个崖,装装可怜,他就找不着北了!日日同食同寝,那点子旧情全勾起来了,我看他是把血海深仇忘得一干二净!”
  他越说越激动,眼眶不知不觉泛了红:“他这么做,对得起慕老将军吗?对得起慕家吗?”
  江淑婉静静听着,等他喘息稍定,才道:“你稍安勿躁,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吴老二怔怔地看着江淑婉起身,走向墙角的一处书架旁,将一个花瓶扭转了方向,咔嚓一声,一道暗格被赫然打开。
  江淑婉捧出一个长形锦盒,轻轻搁置在吴老二面前。
  吴老二目光一凝:“夫人,这是……?”
  “先帝遗诏。”江淑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是夫家临走时交给我的,他说,长汀之战他若是回不来,命我有朝一日一定要交到慕小公子手中。”
  她抬眼凝视吴老二,目光深邃:“吴二哥,你所忧的,正是我所虑的。光靠言语,已难唤醒沉溺之人,但此物……”
  她指尖在盒面轻轻一叩,“里面装的不仅是慕家清白的凭证,更是...当年那场宫变的真相。足以让该复位的人复位,让该还债的人...还债。”
  吴老二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猛地站起身:“你是说……你是说……”
  江淑婉也站起身,神色决然地点点头,“这封遗诏,赫然也知道了,长汀战事暂时不用担忧,他已前往羌胡周旋。当务之急,是我们要立即动身找到慕小公子,他会明白自己的责任,知道谁才是这江山真正的主人...”
  吴老二:“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即刻动身,迟则生变。”
  然而,话音刚刚落下,一个冰冷带笑的声音自门外幽幽传来:“动身?只怕二位,哪里也去不了了。”
  房门被豁然推开,顾佟缓步走入,身后跟着数名气息阴冷的带刀侍卫。他目光如毒,瞬间就锁定了桌上的锦盒。
  遗诏?
  顾佟心中不禁冷笑:摄政王命他找了这么久的遗诏,居然会在江淑婉一介女子手中。
  可她刚刚说的什么复位,什么还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
  顾佟抬手指去锦盒,故意问道:“夫人,那里装的是什么?”
  江淑婉面色惨白,先一步将锦盒紧紧抱在怀中,“顾佟,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回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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