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耶律齐听闻之后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切天旋地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后院会起了火。
谁会派杀手追杀其木格?这路人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也是慕怀钦派人做的手脚?
仔细想,不会,慕怀钦至少不会对其木格下死手,耶律齐冷静过后,事情还没糟糕到一发不可收拾,这件事就算不是慕怀钦做的,也得让它变成慕怀钦做的,这样还怕西周王不出兵吗?
赫然得知此事后,想阻止为时已晚,耶律齐已经派人赶往了西周,未曾与他商量。
他此刻才意识到,原来耶律齐一直在提防他,对方本就有野心拿下长汀,隐忍不发,只不过是想从赵承业身上得到更多的长汀兵力部署。
若是羌胡和西周强势来攻,长汀怕是危在旦夕。
这天夜里,乌云蔽月,长汀关寂静无比。
慕怀钦像以往一样,夜里都会亲自去军营巡视一遍才肯放心回营房。
他习惯性把剑放在枕头底下,提醒着自己的身份,也迫使自己心无杂念,可即使这样,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每天在临睡时还是会爬上他的心尖,打扰着思绪。
萧彻现在做什么?有想起我吗?还在生我气吗?
他情不自禁摸起挂在胸前那枚丑丑的玉蝉,轻轻蜷在手心里,脑海里尽是那人俊朗的面容,一时想着他的温柔上了心头,一时又想着他暴跳如雷挥起了马鞭,不禁浑身一激灵。
惊吓后,终于冷静了下来:都什么节骨眼上,还在想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几天来耶律齐明着有意求和,可一直都没什么行动,不知是不是在背地里搞什么动作,他想起西周与羌胡的联姻,其木格现在已是耶律齐的妻子,虽然他曾救过其木格,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西周若被耶律齐说通了,帮忙出兵攻打长汀那就不好办了。
一副好牌若被他打了个稀烂,萧彻知道还不得气死。
已经不能再等耶律齐求和,一定要在乌勒嘴里撬出羌胡的大营,主动出击,灭了他们。
深夜,乌云蔽月。
羌胡悄然入境。
耶律齐吩咐兵马散下山丘,兵分两路,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长汀关。
以此同时,西周大军也已经接到了统一攻城的消息,早就按耐不住仇恨的心,一夜之间,大军压境已开到长汀北城门下,赫然立起了攻城梯。
慕怀钦像是有预感似得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接着那鸣金台的钟声响起,一声声急旋回荡像是要震碎他惊慌失措的心。
坏了,长汀出事了!
慕怀钦快速做出了判断,一定是西周被说服,联合出击而且行动这么快。
此刻处境非常的被动,可现在自己必须死守长汀关,西周和羌胡兵马一旦进境,长汀关很快就会打起来,长汀关失守,两路兵马合围,那长汀必要任人鱼肉。
诺大个长汀城,也不知道方大胜能不能守得住。
就在思考的同时,羌胡一队偷袭的土兵悄无声息的隐匿在城外营地的附近,十几具暗哨的尸体躺在了寂静的山丘处。
这时。
信号烟破竹似的穿入空中,犹如火蛇一般在天际划出一道刺眼的红光,接着一声巨响轰然炸裂。
“杀——”
无数的呐喊声伴随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踏破了所有的宁静。
羌胡的先锋大军势如洪水冲进了边防驻扎兵营,火油、火罐轰然炸开,长汀关边防营瞬间火光四起,厮杀声响应天际。
两路大军兵临城下。
慕怀钦率领巡防司,在长汀关门前拼命死守,巨石,利箭从城楼上犹如暴雨般倾泄下来。
城墙内外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烈火灼烧着肉身,照亮还未苏醒的天空。
血色的长河慢慢流向天涯。
长达半个月的坚守战,长汀关守军五万余,死伤不计其数,剩余兵力还在与敌军进行激烈交战。
已经是敌人发起的第七次攻击,一批又一批的敌军像一只只嗜血毒虫源源不断从城墙爬了上来。
慕怀钦紧握长剑,脚底踏过无数亡魂,还在拼尽全力杀敌,温热的鲜血无时不刻不在喷溅出,顺着他颌骨不断滴落在银色的铠甲上。
城外驻军已被耶律齐歼灭,长汀关守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城门那道防线,此刻羌胡的主力部队已经迅速整顿兵马,兵分几路,一路大军压境,西周大军分出兵力想要接近长汀的后方,断其后路,全面围堵。
增援什么时候会到?
摄政王!长汀难道你不要了吗?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派兵来援?沈仲迟迟不派兵来援,慕怀钦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放弃了他,也不该放弃了长汀。
彻哥哥,你收到了吗?你收到我发的求援信了吗?
“太多了,敌人真的太多了,长汀关我快要守不住了.…”
无论如何也撤不下来。
方大胜还在坚守,西周还没打进城中,这个时候我若是败下阵来,就是将长汀的所有人送上绝路。
破城之时,便是屠戮之日。
在击退敌军时,慕怀钦从战火区退下,去往了地牢方向。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去赌一把,来争取更多的时间。
打开牢门,那张逆天之颜已在地牢中昏睡过去,慕怀钦并没有因为乌勒可怜的身世而手下留情,鲜红的鞭痕清晰的割入乌勒的脸上。
听见脚步,乌勒迅速睁开眼,像是慕怀钦的到来会在意料之中。
他被反手半吊在刑架上,远远盯着慕怀钦脸上血迹,露出狰狞的笑意:“可怜人,看来你的王已经开始抛弃你了!”
慕怀钦走上前,盯了他脸上的伤口片刻,突然感觉很恶心,“羌胡也不过如此!”
“放了我,没准你能死得好看一点。”
“我突然有些后悔划伤你的脸了,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羌胡王见了还会不会救你的命。”
“呵呵呵……”乌勒一阵冷笑过后,很平静地看着他,眼里居然留有一丝仁慈的目光,仅是看到一个同类,心生出些许对自己的悲悯,他们都一样,苟活在王的身边,用尽解数去讨王的欢喜。
可很快,那点稀薄的仁慈就变成了一股扼杀同类的恶念:“不要想着用我来威胁我的王,我不过是王眼中的一只玩物。”
乌勒说了一句不该从他嘴里吐出的自嘲,让别人听来像装着不可抹灭的苦楚。
而作为他口中的玩物,这种悲凄感慕怀钦自是再清楚不过,然而下一秒,乌勒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厉,他恶毒地从牙缝中挤出字:“你更是!”
他们处境相同,都在等王的救援。
但心境却不同,慕怀钦努力去说服自己在萧彻心里的位置。
“我不是!”
慕怀钦猛地扬起手臂抽了过去,乌勒偏着脸,却露出带血牙齿大笑着,“你心虚了,你我是同一种人,都想在王身边做最好的自己,来获取更多的垂怜,可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徒有一身武艺还要被埋没,徒有一颗诚心还要被玩弄,你的王呢?他的兵马呢?他早把你抛弃了!”
“王都是一样的,没有感情!”
“住口!”慕怀钦知道乌勒在有心打击他,果断又掴去一掌,薅起他的头发扳过脸,“我的王不一样!”
乌勒瞪着他,“别在这里苦苦死撑了,两国来攻,长汀必失,耶律齐不会错失这一次的良机。”
慕怀钦狐疑:“你在牢里,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乌勒阴沉沉地笑了,“因为其木格是我派人杀的,只有杀了她,西周才会出兵!”
“你……”
慕怀钦浑身颤抖,满腔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砍断乌勒手上的锁链,抓紧衣领将人拖行出去:“本将军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的王!让他好好看看你这满身的伤和刮花的脸,我不信他不动容!”
语后,乌勒猛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伤痕,那是一条匍匐在上面的毒蛇,啃噬掉他仅有被人怜爱的东西。
“不!不可以!把面具带上!把面具给我带上!”
乌勒拼命倒退反抗,拖着慕怀钦前行的身体,他怕了,他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就算自己再喜欢也无济于事,耶律齐只喜欢他的脸,从没爱过他这个人,若摆在众人面前他只会是一个笑话,他不可以成为笑话,而眼前的这个人,要将一切,冰冷地诠释在他面前。
战争还在继续。
耶律齐身骑战马,气势威严的伫立于帅旗下,他势在必得的远远观望着长汀关城墙上的一切。
恍惚间望见守城士卒纷纷撤离,再无反抗之势,一时间死寂一般。
“耶律齐!”一洪亮之声赫然吼出,“出来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