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慕怀钦看去不屑,满是嘲讽的意味打趣道:“刚还与太医说,醒不了就直接扎入脑髓去了就是,你醒的倒快!”
  “太医?”萧彻冷哼:“要杀便杀,来个痛快的,何须多此一举?”
  慕怀钦哈哈大笑,痛快的?
  想得倒是美,折磨了我多少年,将我踩在脚底,玩弄于身下,杀我父兄,毁我慕家军,逼我至死,我岂能让你这么快就死了?
  萧彻应对他的笑意,出奇的冷静。
  他清楚,朝堂之上拥护自己的还大有人在,那人看似笑意张狂,却带着别人无法察觉的愤恨,细品,无可奈何中似乎一度黔驴技穷了。
  他冷笑了下,“怎么?想坐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了?”
  “并非。”慕怀钦走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一物,“这就是当年先帝留下的遗诏,只可惜当时被顾佟烧掉了一半,这件事你应该不会忘了吧?”
  萧彻瞥了他一眼,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当年,顾佟说发现赫然将遗诏交给了慕怀钦,并将一切告知,为了抢回遗诏,他与赫然交了手,可寡不敌众,逃回来后已是遍体鳞伤。
  他拾起遗诏看了一眼,上面大部分都被烧没了,只有后半段寥寥几个字——怀钦继承大统。
  萧彻忽然笑了起来:“这就没办法了,大梁上下名叫怀钦的人多了,王怀钦,李怀钦,周怀钦,你怎么确认就是你慕怀钦?”
  “确实可以很多姓氏,但总之不是你萧彻。”慕怀钦沉沉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算什么,大逆不道的佞臣之子!”
  萧彻看见慕怀钦气愤的神情,忽然琢磨明白了慕怀钦的心思,没杀他,无非就是想将心中得怨气发泄出来,将他踩在脚底一直折磨着。
  只可惜,他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这么久还没登位?不仅仅是因为遗诏不明。
  还有一方面是碍于颜面,他想坐上皇位,却不可能去承认我是他的“亲兄弟”,又出于他所谓对“皇兄”的仁德,不想让朝臣看轻了自己,这便让他心中含恨,打不得动不得,简直快气死了。
  有仇就报,有怨便杀,何须犹豫,萧彻即便落到这种田地,也断然不能接受慕怀钦那种心思,隧了他的心。
  他闭上眼,身体微微向后倾了半寸,他虽面容憔悴,病态满面,已失了以往帝王之风的气势,可一张嘴话却从不示弱,一字一顿道:“你能奈我何啊?”
  话出口的同时,萧彻再次睁开眼,瞧见慕怀钦脸色变了,笑意渐收,那眼中厉色就如手中剑刃一般冰冷,握紧长剑的拳头都崩出了青痕。
  此刻,慕怀钦真是恨不得一剑划烂那张嘴,可想想,便冷静了下来,他不是不知道萧彻的秉性,为人阴毒,嘴不饶人,不见棺材绝对不会示弱,但凡有一丁点翻身的机会就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可这又能如何?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在垂死挣扎罢了。
  “本王现在是奈何不了你,不过……”慕怀钦两指一挥招人过来,一亲卫上前,将笔墨纸砚和一张空白的诏书搁置在桌面上。
  他挽去衣袖,提笔在上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大字,落笔后勾起一笑,冲萧彻说道:“万岁,请吧。”
  萧彻眯眼望去,也不吭声,不知那人耍什么把戏。
  而就在他疑惑的同时,两位人高马大的侍卫已朝他逼近,毫无体面的将他从床头扯下,萧彻本就头疾未愈,被撕扯的两眼发昏,即使有力也反抗不过,几乎是被拖去了桌前。
  定眼一瞧,不禁冷笑:“罪己书?”
  第116章 慕怀钦,你想让朕禅位于你?
  萧彻双臂置开那俩侍卫, 站稳脚跟定了定神,像过往嘲笑慕怀钦一样,用轻蔑的语气指着他道:“慕怀钦, 你想让朕禅位于你?”
  “不止。”慕怀钦目光贴近他的脸庞:“萧彻,我不想动粗, 你最好将你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写出, 是如何与其父沈仲篡夺皇权,又是如何诬陷慕家忠良造反, 又是怎么将他们害死在狱中的, 我要你全部写出来,昭告天下!”
  话音落下,萧彻冷冰冰地看着他, 禅位可以, 这皇位本就是他的,可要将自己的身世昭告天下, 便是将他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世人只会记得他是乱臣贼子, 永远不会承认他为大梁殚心竭虑所做的一切。
  他没想过慕怀钦会绝情到如此地步,他一直以为慕怀钦是懂他的,懂他的理想, 懂他的骄傲, 懂他的一切, 哪怕遂了他的心思, 把他囚困在身边一直折辱,他也不会有怨言,可这罪己书,已如同撅了他的坟墓, 挫骨扬灰一般残忍。
  沉默了片刻,萧彻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张嘴淬了一口,唾在慕怀钦脸上,“你做梦!”
  慕怀钦愣住一刻,伸手抹去污浊,淡淡地笑了起来。
  萧彻这种反应他并不意外,如果他肯写那才不正常,要的就是看到他气急的神情,要的就是他宁死不从,而后再慢慢摧毁他内心最坚硬的东西。
  而萧彻对慕怀钦的反应确实诧异非常,他该对我拳打脚踢,最起码也应该有一个拼尽力气的耳光才对,这么一直乐着,绝不正常。
  果不其然,那人收去笑容后,仅仅朝侍卫瞥去一眼,之后门外那铁锁之声便传入耳中。
  萧彻心中一颤,眼见侍卫拖着一人进门狠狠丢至在地上,那人赤脚薄衣,面色惨白,破乱不堪的衣襟上遍布鞭痕,已是被打的神志不清奄奄一息。
  “沈仲……”他出自本能的身体前倾,想要将沈仲扶起,却被慕怀钦一臂挡住。
  萧彻这才意识到那人的笑意有多么恶毒,他想用沈仲来威胁自己,逼迫自己。
  抬眼,凶狠的怒视着他。
  不可能,更不可能,任什么也不可能写下那一份罪己书,如若写下,自己和沈仲乃至沈家都将会万劫不复。
  “慕怀钦,你以为这样就会逼我就范?笑话!”
  “是吗?”慕怀钦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随后再次挥手命人将沈仲带了下去,自己坐去椅子上,对着萧彻微微直笑,满是嘲讽。
  萧彻步子一迈,刚想上前大骂一番,只听冰凉的廊道里传出一声皮鞭抽地的声响,接着便是连连惨叫。
  一鞭又一鞭,侍卫挥舞着长鞭强劲有力,隔着厚墙,他甚至能听到皮肉被抽烂撕碎的声音。
  萧彻头晕目眩力不能支,后退半步,手扶在床沿儿勉强支撑着身子。
  这不是在抽人,这是再撕碎他的心。
  慕怀钦看着他的神情心思一动,满屋子的哀嚎声中居然有了极其舒适的欢愉感。
  这才刚刚开始你就受不住了?
  当初你是如何待我的?将我的父亲锁在冰冷的牢狱中受尽刑法,逼迫我委身于你,当时你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对萧彻劝说道:“我看陛下还是写吧,沈大人一把年纪,又身患重病,别让他受这种皮肉之苦了。”
  萧彻浑身颤抖,紧闭着双眼,根本没听清慕怀钦说得是什么,只闻那叫声越来越微弱,变成一声声闷哼的低鸣。
  慕怀钦瞧着,显然,那人最后的心里防线将要被攻破。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太低估了萧彻,这个时候他最脆弱,也是他最无畏的时候。
  慕怀钦只是站起身微微上前了一步,那人便立刻恶狠狠冲杀过来,一身戾气将他撞倒在地,扑上前用尽全力死掐住他的脖子。
  慕怀钦一时大意被压制在身下,只能一手扣着掐紧脖子的手指,一手攥紧拳头不断朝萧彻头部挥去。
  可那人如似从地狱里重生的恶鬼,头铁了一般,眼里的凶残誓要把他活活掐死才肯善罢甘休。
  萧彻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见不得人的野杂种,还想称帝?”
  这恶毒的言语彻底激怒了慕怀钦脆弱的神经,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咆哮:“你也是!”
  接着猛地一起膝磕在萧彻腰椎,萧彻身体随之一颤,他即刻抓其手臂翻身而起将那人压制在身下,半臂死死抵在喉间。
  用力,不断的加深力道,要碾碎那人的喉咙。
  萧彻脸色发紫,已是被碾压的透不上气来,然而,他仍用不可一世的目光回应慕怀钦的话语:“朕…不…是…”
  他不是,他绝不是,他不承认。
  自己从噩梦中多少次在万丈悬崖处徘徊至今,迈一步便可脱离苦海,多少次止步于前,从噩梦中回归现实,他痛恨这个现实,让他承受了这么多不该承受的一切。
  这种倔强的神情似乎穿透了慕怀钦的内心,在互相伤害的同时又感同身受。
  可纵使命运悲惨,也不该是他拿来害死无辜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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