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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时亭淡淡笑了下,不急不慢地将马停住,道:刑部奉命逮捕赵普,确实并非越矩之行。只不过,既然是三司和青鸾卫四方共理此事,赵普本人交给刑部审理,那赵家涉案的家眷和家仆,自然就由大理寺和青鸾卫分开审理了。
  你觉得呢,丁尚书?
  丁承义这才明白时亭话外的意思,神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时亭看出他的打算了!
  槐安坊东南二百步,有座老茶楼,名为聚仙茶楼。
  此时二楼雅间内,阿蒙勒正透过窗户缝隙,居高临下注视着赵宅前的动静。
  如殿下所料,丁家这次想用郭磊和沙脊声东击西,但被时将军识破,带青鸾卫过来了,不过
  乌衡正坐在里面品茶,但实在喝不惯,便让人撤了,问:不过什么?
  阿蒙勒皱眉:不过眼下时将军主动让道,放刑部和金吾卫进赵宅抓人,这是为何?
  是吗?乌衡挑了下眉,沉吟片刻便笑了声,道,看来帝都个个都是算计人心的高手啊。
  阿蒙勒疑惑:这话怎么讲?
  乌衡道:无论是时将军,还是丁家,都明白赵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块硬骨头,不怕任何人,更不怕死,所以谁都威胁不到他。
  但他的家人呢?一个连小女儿过生辰都会找借口向崇合帝告假的人,怕是将家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阿蒙勒恍然大悟:所以丁家是要抓的,不仅仅是赵普,而是整个赵家,他们是想利用赵家家眷威胁赵普。如果末将猜得不错,时将军是打算让刑部缉拿赵普,然后其他三司审理赵家家眷吧?
  乌衡点头。
  阿蒙勒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感同身受地唏嘘了会儿,才道:不过这么一看,葛老头留的东西的的确确是在赵普手里了。
  乌衡笑笑,手中把玩着金钱镖,道:计划之中。
  计划之中?
  莫非当初西大营的罪证落到赵普手里,也是自家殿下的算计?可是,这得布局多久?
  阿蒙勒细思极恐,还想问什么,但赵宅前的变故让他完全来不及多言。
  就连方才气定神闲的乌衡,也是突然脸色大变,站了起来。
  是火药!所有人后撤!
  时亭在闻到空气中类似杏仁的味道时,当即做出判断,厉声发出警示。
  在场的人无论是金吾卫还是青鸾卫,无论立场如何,心里对时亭的威严不减,当即一齐撤后。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震动传开,不过瞬息,赵宅开始轰然坍塌,火势随之迭起,一切都猝不及防。
  片刻后,赵宅前后方也发生了爆炸,火势更为猛烈,滚滚而起的黑烟直接将整座宅子覆盖其中。
  好在时亭反应及时,前院的爆炸没有伤及到外面的人马。
  所有人看着眼前顷刻间毁为一旦的赵宅,皆是难以置信。
  时亭下马,对还处在恍惚中的徐世隆道:徐将军,让你的人马疏散一下周围百姓,这火烧起来,整个槐安坊都得殃及!
  徐世隆看向丁承义,丁承义刚被尘土呛到,猛烈地咳嗽着,缓了好几句才吐出句:先控制现场,抓捕一事之后再说!
  徐世隆当即让一支金吾卫去坊间疏散百姓,剩下的待命。
  时亭看了眼两人,若有所思。
  徐世隆刚才这番举动,是正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早跟丁家一条心了吗?
  不远处潜伏的北辰赶过来,看到时亭无恙才松了口气,凑上前问:怎么个情况?
  自己公子不是来阻止刑部为难赵家吗,怎么赵家突然自己炸了?
  时亭看着眼前的漫天大火,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金蝉脱壳。
  北辰惊讶又唏嘘:你是说赵普他这么损的招也想得出来?
  把自己家炸了来金蝉脱壳,何止是一个损字可以概括?
  时亭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毕竟实在太眼熟了
  六合山庄的少庄主,顾青阳,这个世上也只有他既和赵普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又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顾青阳也是真的能躲,这些天青鸾卫快把帝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他的踪影。
  丁承义探究的目光正好看过来。
  时亭对之对视,捻了捻手指。
  看来丁承义事先也是一无所知,这就好办了。
  丁尚书没什么想说的吗?是提供指了指火光冲天的赵宅,故意露出愤怒之色,语气甚至有点咄咄逼人,若是有人为了毁灭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设法将赵家逼到了这步绝境,算不算丧尽天良?
  本想质问时亭的丁承义被反将一军,不由被那股沙场磨砺出的杀气震住。
  他压根儿没见过时亭把情绪写在脸上,还是当众动怒!
  倒是蒋纯迅速反应,猜想时亭是认定他们制造了这场爆炸。
  毕竟有关西大营的罪证在赵普手里,只要赵家人都在意外中死去,倒也确实能让罪证消失。
  但帝都的火药管理向来严格,就算他们愿意冒险,也根本弄不到这么大的一批火药。
  更重要的是,赵普此前暗中和他们透露,证据根本没放在帝都,只要他一死,就会有人将证据送进帝都。这也是他们到现在才动手的原因。
  没人想看到今天这出悲剧发生!
  丁承义终于回过神来,越想越焦头烂额,急地脸红脖子粗,道,刑部只是奉命查该查的!时将军也不必暗示什么,我丁承义行得端坐得直。而且别忘了,赵煦就是工部火药局的主事吧,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监守自盗,然后自食恶果了!
  时亭闻言并不说话,而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丁承义,意思很明显:
  我不信你,赵宅爆炸一事肯定是你们丁党干的。
  丁承义气得狠狠振袖,背过身去,同时心思百转
  看时亭这反应,起码他对赵家的爆炸事先并不知情。
  会是谁做的呢?
  莫非真如刚才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是和身为工部火药局主事的赵熙有关?
  毕竟赵家最近因赵煦在整个帝都丢尽了脸面,赵普打断了他的腿,气得自己也病得上不了朝。赵煦想要报复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嗜赌成瘾往往伴随着穷凶极恶。
  可是他时亭凭什么冲自己发火!不过是个没爹没娘,中毒后跟怪物一样的玩意儿,也配和他叫板?
  北辰看丁承义明显被自家公子气得不轻,但依然不肯走,便低声问:他今天是想被你气死吗?
  时亭轻声回道:这边情况早就有人去报给丁相了,他留这是要确认赵家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北辰担心:那完了,人不都都金蝉脱壳跑了吗?
  时亭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顾青阳肯定去过西郊乱葬岗。既然要做戏,顾青阳肯定会做全套,赵家人没死,自然有尸体替代他们摆里面。
  对于顾青阳,时亭也是头疼得很,胆大妄为,完全不按套路。
  也是因为这样,当年其父顾寅想让自己带他去北境的时候,自己才坚决拒绝了。
  先帮忙救火吧。
  时亭说着挽起袖子,朝水井走去。
  赵宅外的西南巷口,乌衡已经赶到,正隔着烟尘眺望。
  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乌衡还是在密压压的救火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时亭今日穿的是青鸾卫的三品赤虓服。
  大红袍缎加上肩头重绣的白虎头,带着一股子凛冽的凶狠张扬,人往往第一眼会被这身惹眼的衣服吸引。但到了时亭身上,赤虓服却好似一只被驯服的白虎,乖巧而安静地趴在主人的肩上,唯有时亭自身的那份美能招惹目光,超尘脱俗,不染纤尘,宛若一尊落入凡尘的玉菩萨,远观不可亵玩。
  乌衡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一幕,眸光微沉,攥紧了手中金钱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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