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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乌衡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问:是这荷包的主人吗?
  时亭点头。
  乌衡又问:不会是心上人吧?毕竟这荷包可是女子试样。
  时亭本能地想摇头,但想到正好可以借此拒绝乌衡,而阿柳又不在身边,便道:正是,所以二殿下不要再做他想了。
  虽然知道时亭是为了推远自己才承认这些话,但乌衡还是心情大好,连同内心深处那些烦躁也抵消了不少。
  比莲子糖本身不知甜了多少倍。
  二殿下,审讯结束,我送你回昭国园吧。
  时亭从旁边取过一盏牛角灯点亮,示意乌衡跟上。
  该问的问完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他可不想和这只大狐狸再待在这里,免得外面又生出什么变故来。
  乌衡恋恋不舍地起身,跟着时亭走出地牢。
  接下来,为防止乌衡又被苔藓绊倒,时亭特意换了条路,从侧门绕出来。
  还真是煞费苦心。乌衡暗暗又在心里记上一笔账。
  因只有窝窝头这一匹马,回昭国园的路上两人共骑。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乌衡自然想趁机干点什么,奈何时亭直接将惊鹤刀拔出三寸,横在两人之间,江水不犯河水。
  乌衡:
  这也防?
  不多时,时亭便风车电掣地将乌衡送到了昭国园,结果乌衡脚刚沾地,还没来得及说半个字,时亭便已经策马离去,连个残影都没留下。
  乌衡好险忍住追上去的冲动,好半晌才从空荡荡的长街收回目光,内心那股烦躁又被勾了上来,只能不停地抛掷金钱镖。
  正巧阿蒙勒赶回来,见自家殿下面色不虞,跟被抢了亲似的,打算先躲开一会儿。
  不料乌衡早就看到了他,他只得硬着头皮过来。
  二殿下。阿蒙低声禀报,本来宣王是要杀了孙佑的,但时将军带着郡主赶到,还真把人给劝住了,后面也没再节外生枝。
  乌衡冷哼一声:苏元鸣倒是听话,不过孙佑不是号称三寸不烂之舌吗,怎么没说动他?
  毕竟时将军和宣王的关系不一般。
  阿蒙勒话音方落,便察觉到一股杀气,赶紧调转话头,这次就算宣王没能杀了孙佑,但他对那些上苑党的书生毒打逼供是事实,也算把他们得罪惨了,日后肯定反咬一口,尤其是孙佑。可惜他没了舌头,怕是力不从心。
  乌衡道:一条疯狗罢了,只要牙齿在,能咬人就行。
  阿蒙勒:说起来,我看时将军行色匆匆,也不知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我那位舅父了。
  乌衡皮笑肉不笑,毕竟大楚对我这位二王子的态度,完全取决于那位对我的态度。
  阿蒙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劝了句:陛下其实对二殿下很看重,不然很多事早就兴师问罪了。
  乌衡冷声道:他要是看重,当年就不该送母亲到西戎和亲。
  说罢便不想再提那些旧怨,转身进了昭国园。
  阿蒙勒跟上,继续禀报:南边来了消息,六合山庄有动静,还不小,应该是庄主顾楠亲自进京了。
  乌衡挑了下眉头,道:他儿子在帝都把兵部侍郎的府宅都炸了,他再不急,就只能等着掉脑袋了。
  阿蒙勒问:那时将军会保顾家吗?毕竟我们追查到,时将军这五年的踪迹都在江南,且和六合山庄书信来往密切,想必关系非同一般。
  乌衡不置可否,而是抬手指向阿蒙勒,倏地眉目舒展,笑出了声,语气颇有几分得意:瞧,你们谁都不懂他,只有我知道他会怎么选。
  第39章 火烧槐安(十一)
  时至宵禁, 宫门下钥,本不是进宫的好时候。
  但时亭知道崇合帝觉浅,必然还在暖阁批折子, 便央宫人通禀。
  果然, 少时便有人出来接他进宫,还是大内总管钟则亲自来的。
  钟则身边跟着一个胖墩墩但瓜子脸的小太监, 被拔凉的秋风吹得直缩脖子, 远远看见时亭,不禁小声问:这天实在折腾人,您大可让我们来接时将军,哪用自个儿一把年纪遭这罪?
  你懂什么?钟则瞪他一眼,以陛下对时将军的看重程度,你以后怎么小心伺候都不为过。
  小太监看着那抹颀长身影, 想了想又问:那他和宣王殿下相比,陛下更看重谁
  这话是你该问的吗?钟则赶紧打断他, 呵斥道,以后不许再提!
  是是是, 儿子再也不敢了!
  时亭一眼认出小太监。
  那是钟则众多干儿子中的一个, 名唤王吉,不是最聪明的,却是最得宠的, 据说是因为有手好厨艺, 尤善钟则喜欢的淮扬菜。
  时将军。钟则带王吉上前行礼,笑吟吟道,陛下方才还念叨将军呢,没想到将军可巧还真来了。
  时亭记得,钟则上次和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
  但他没点破, 只道:钟总管不必多礼,烦请带我去见陛下,我有要事相议。
  钟则颔首起身,让王吉在一旁提灯,落后时亭半个身位往里带路。
  时亭很快发现不是去暖阁的方向,便问:陛下在御花园?
  正是。钟则不由叹气,直言,陛下近日觉是愈发浅了,往往三更天还在辗转,也只有待在御花园的小值房里,还能睡上一会儿。
  时亭皱眉,心里开始盘算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询问陛下对乌衡的态度
  西戎和北狄虽是盟友,却也是亦敌亦友的关系,常年互相算计和利用。同样的,陛下和乌衡之间也是如此。
  但偏偏,乌衡还是陛下的亲外甥,是陛下唯一的妹妹留下的血脉。
  所以,这注定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茬。
  思索间,三人很快到了御花园,时亭抬眼便看到了崇合帝。
  崇合帝蹲在花圃间,正借着一盏小灯光亮,小心翼翼地侍弄面前的花草,极尽温柔。
  但侥是如此,再加白发丛生,不再年少,仍旧可见这位帝王眉宇间化不开的凛然杀气,不怒自威。
  他余光瞥见人来了,稍稍抬手,钟则赶紧带着王吉退下。
  时亭行礼,崇合帝示意他靠近些:站那么远,朕会吃了你不成?
  臣有罪。
  时亭快步上前,俯身给崇合帝打下手。
  还跟以前一样,木头桩子似的。崇合帝轻嗤,你老师要在,又得为此唠叨你了。
  时亭微微笑了下,道:臣天生是个没趣儿的,怕是只能当一辈子木头了。
  罢了,木头也有木头的好,朕也不笑话你了,免得你老师又到梦里数落朕。
  崇合帝说着让时亭把小铲子递给他,将一簇簇火焰似的冬红挖出来,再小心移到花盆里。
  时亭全程安安静静地陪着,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还真当起了木头桩子。
  末了,崇合帝拍拍手,指挥时亭将一盆盆的冬红搬去不远处的小值房。
  时亭进了值房发现,这里除了一张榻,一张堆满药材的桌案,其他地方都摆满了花盆。花盆里装的不是什么名贵花草,而是和冬红一样的野花。
  他记得,这些野花种子是老师以前从北境带回来的。
  自己找个空地坐吧。崇合帝有些累了,自个儿往榻上躺了。
  时亭左右看了下,从桌案下拉出一个小板凳,勉强坐下。
  崇合帝皱眉闷了碗药,问:今日在聚仙茶楼,宣王是不是差点杀了上苑党的人?
  时亭点头:此事明显有人挑拨,铭初没有冷静下来,是他行事欠妥当。
  说着又补充道,但事关铭初的生母和浅儿,他激动些也情有可原,何况最后并未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倒是西戎有人在刻意激化铭初和上苑党的矛盾,其心可诛。
  赏罚朕还是要分明的,毕竟他要接手的是整个大楚,任性不是长久之计。
  崇合帝突然定定看着右手旁的那盆金色小花,目光黯淡下去,道,但话说回来,朕很羡慕他,他可以为了妹妹不顾一切,让妹妹无忧无虑,但朕却已经永远失去自己的妹妹,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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