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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少时,他倏地释然一笑,道:罢了,差点忘记你是曲斯远的学生了,骗谁怕是都骗过不过你。
  说着,赵普珍重地将包裹递给时亭,道:不过有一点你看错我了,如果这份证据不是葛兄带回来的,我确实已经烧了,我只是不想让他白死一遭。
  时亭双手接过包裹,只觉有千斤重,俯身朝赵普郑重一拜:多谢赵大人大义!
  恰逢疾风又起,天上阴云好似承受不住,瓢泼而下。
  隐约地,远处想起几声梆子,夜已经很深了。
  晦暗之中,赵普从时亭平静的目光中,看到了牢不可催的炽热和坚持,那是比惊鹤刀更为锋利的存在。
  十一年前,他在承乾殿第一次见时亭,他的目光便是如此。
  只是赵普很意外,这么多年过去,期间发生那么多事,每一件都足以击垮旁人意志,但时亭一如当年少年,带着怎么也磨不去的一份纯粹。
  将证据交给你,除了因为葛兄,还因为七年前你在北境做出的选择。
  赵普不禁回忆道:当年兵变之前,时任镇远军左将军的温暮华,想要在扁舟镇扩散瘟疫,用来对付一时占据在那里的北狄军,很多将领都同意这个做法,只有你反对。
  因为住在扁舟镇的,是三千无辜的百姓。
  时亭接了话头,道,无论他们是大楚人,还是北狄人,他们并没有手沾无辜者的鲜血,他们就有权力活下去,而不是沦为那场战争的棋子。而且,因为扁舟镇的存在,当时边境两边的百姓已然有修好之势,这明显更有利于以后将北狄地域收入大楚版图。
  听到这里,赵普不禁长叹一气,讽刺道:但发动兵变的那些人,既没有你的那份仁慈,也没有你的那份远见。当然,更没有你的脑子,一心想要用瘟疫对付北狄军,还把你拉下水,不料北狄的大巫谢柯早已将计就计,就等着他们进入圈套。
  愚昧!可悲!赵普连连摇头,义愤填膺至极。
  半晌,他重新看向时亭。
  这一次,赵普的目光带了点慈爱,还有犹豫。
  最后,他还是开了口:赵家的假死,后续交给你我很放心,临走前,我还想替葛兄关照你几句。
  时亭:前辈知无不言即可。
  赵普看着时亭手上的包裹和玉佩,认命似的下定决心再管一把闲事,开了口:一共有三样事。
  第一,时隔五年,很多事已经天翻地覆,你重新回到帝都,目前的势力基本局限在帝都,至于西面和南面,你得开始想办法了。
  第二,大楚不同往日,陛下也老了,不得不借用西戎势力,这是一把好刀,但也是一只会反咬的凶狠鹰隼。
  第三就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在宣王府做门客,能明显感觉到,宣王已然不是当年的心境,我知道你们自小一同长大,又是过命的交情,但帝都这个地方,什么都能改变,尤其是人心。
  时亭知道赵普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也绝非偏见和臆断,乃是不可多得的肺腑之言,当即向赵普又俯身一拜:
  前辈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其实前两条,我觉得你看出来是迟早的。赵普伸手拍拍时亭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但是第三条,到底是当局者迷,你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时亭犹豫片刻,道:我明白。
  明白吗?
  赵普一声苦笑。
  时将军。
  赵普推开门扉,俨然就要离开,回头道,大争之世,我祝时将军得偿所愿,长命百岁。
  时亭抱拳做礼,笑道:山水深远,愿赵大人得遇桃源,余生逍遥。
  祝福收下了,不用送,我以后可再也不想看到你们帝都任何人了。
  赵普说罢,已然跨门而去。
  时亭示意北辰一眼,北辰立马与青鸾卫亲自护送赵普离开。
  等他们转眼消失在拐角,时亭才收回目光,看向一直守在门外的乌衡。
  乌衡倚靠在柱子上,像尊刹面石雕一样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连他靠近都没察觉。
  阿柳。时亭笑问,今日能见到赵大人,多亏你的帮忙,不如我请你去吃东西?
  乌衡回神看向乌衡,袖中拳头攥得很紧,心里怒意滔天。
  时亭和赵普在里面交谈,凭他的耳目聪灵,不可能一点都没偷听。
  尤其是听到当年兵变的真正起因时,他简直想不顾一切地将当年所有涉事的人都杀了。
  还有,兵变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何时亭没有第一时间掌控住,他去了哪里?
  以及赵普那句过命的交情,似乎并不含有夸大的程度,而是确确实实一起经历了九死一生。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和时亭共度的四年,只让他来得及目睹当年少年战神的意气风发,只够让他一辈子惦记这个人。
  那么,他真的了解这个人吗?了解他的过去吗?
  的确,他是个往前看的人,而且他坚信自己会拥有时亭的当下和未来,那怕时亭只有一点愿意,他都能抓住那一点希望,纠缠一辈子。
  但偏偏,时亭的心结在过去,苏元鸣也在过去有很重的分量。
  到底怎么了?
  时亭察觉到了乌衡的不对劲,伸手握住他的手,只觉滚烫得要命。
  发烧了?不能啊,只是下了场雨,你又不是乌衡那种病秧子,风一吹就倒。
  时亭又抬手去摸乌衡的额头,但没发现异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是偷听赵大人的话了?
  乌衡终于有了反应,一把将时亭揽进怀里,抱得死紧,时亭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没事的。时亭拍拍乌衡后背,语气轻松道,都过去了,难不成我整天悲春伤秋的,那些兄弟和百姓们就能活过来吗?还不是要往前看,对不对?这还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呢。
  乌衡闻言更生气了,干脆俯身抄起时亭膝弯,直接将人扛到了肩上。
  时亭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乌衡已经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撑伞走进了夜雨之中。
  因乌衡的刻意回避,时亭的头朝后,只能爬在乌衡的后背上,没法看到他前面
  虽然乌衡带着青铜面,就算看到前面,也看不到脸和表情,但这样背向而对,终归是格外别扭。
  阿柳。时亭试探问,我饿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乌衡还是没回复,只是脚程飞快,像是人牙子拐了人急着带走一样。
  完了,真生气了。
  这可怎么哄?时大将军非常郁闷。
  小时候给块豌豆黄,吹曲笛子,或者给几颗糖就能哄好。
  现在?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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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乌衡:生气,非常生气,必须得老婆哄!
  第41章 火烧槐安(十三)
  乌衡扛着时亭飞上屋檐, 一路绕过金吾卫疾行,但到西市附近时,还是被一队金吾卫发现了。
  金吾卫当即追上来, 止不住抱怨:上个月不是才抓了批绑架良家女子的采花贼, 怎么又来一个?
  直到他们看到被绑架的良家女子竟是时亭,皆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时亭赶紧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摆摆手示意赶紧走。
  金吾卫还是不放心, 隔着段距离跟着。
  但很快,他们便发现抗走时亭的人武功远在他们之上,只是拐过一个巷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命了。一名金吾卫直摇头,采花贼真是色胆包天啊,竟然连时将军都敢采!
  旁边同僚给了他额头一下, 嗤道:这种话你也敢胡说?我看是时将军另有安排而已,我们还是给徐将军去个消息, 让他定夺就行。
  另一边,时亭眼看乌衡就要带他到住处了, 飞快地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话倒出来:
  阿柳, 过去的事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不要生气好不好?以后我一定我全部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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