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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乌衡滚到一边,在雪地留下一片凹痕,猛地咳嗽起来,却不忘高兴地回头对时亭道:时将军,多日不见,相思过重,还望担待。
  时亭用袖子擦了下嘴角,看着乌衡这幅无赖至极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翻身跨坐到乌衡身上,一手攥紧他衣襟,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对准了他。
  乌衡依然笑脸相对,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这飞雪中格外清澈明亮,美得不像实物。
  时将军,动手吧。乌衡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不要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会受不了的。
  时亭冷声道:不要随意猜测我的想法,还有,今日我朕打你一顿,陛下可不会追究。
  乌衡笑笑,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但因有崇合帝的旨意,不能动我,不能抓我,换个人早就受不了了。
  时亭微微蹙眉,直言:二殿下,你时常去陪小山,又救过我的命,我并不讨厌你。
  乌衡内心的恼怒总算被平息了几分。
  其实,他更想趁机追问,既然不讨厌,那是不是也有喜欢?n那怕那么一点点。
  但他不敢赌。
  那我们算朋友吗?乌衡折中地问。
  不算。时亭直视乌衡的双眼,毫不犹豫道,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乌衡的嘴唇翕张几下,但最后什么都没问,只是静静看着时亭。
  周围是簌簌的落雪声,好似时间被无限拉长,可以慢悠悠地共度完一生。
  时亭的拳头最后还是没有落下,起身将乌衡也拉了起来,乌衡想要帮他拍身上的雪,被拒绝了。
  少时,双方人马终于发现他们,匆匆往这边赶来。
  我只问一个问题。时亭看着天际灰蒙蒙的雪天,道,你为什么会病成这样?
  这位质子殿下无赖,阴险,善于伪装,装了长达近一年的病,怎么到头来真病上了?
  因为怕死。乌衡苦笑,毕竟我有个好父亲,此刻他怕是早就和西大营勾搭上了,随时打算携手瓦解大楚,根本不会顾及帝都里我这个便宜儿子的死活。
  虽然乌衡的语气轻松,但这次时亭却实打实感觉到了乌衡潜在的恐惧。
  或许,人在病重的时候,终归是无暇顾及太多的,总会漏点破绽。
  时将军,我要是死了,我的王兄也就保不住了。乌衡看着就要碰头的属下,说了最后一句真心话,乌木珠是忌惮我,才将权力交给王兄,以维持现在西戎王室的平静,一旦我死了,他比谁都想杀他的儿子夺权。当然,若不是西戎需要一个西戎王稳住局势,我也早就杀了他这个便宜父亲了。
  虽然早已料到这些,但亲耳听到乌衡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时亭还是颇为感慨。
  虎毒不食子,这西戎王廷的父子三处成这样你死我活的敌人,也算是罕见。
  回去吧。
  时亭让两路人马跟在后面,扶着乌衡往山坡上走。
  这一次,他没再去审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回到山坡上,乌衡累得喘气,却还有力气揶揄时亭:时将军,你头上落了好多雪,像老头。
  时亭看了眼他头顶,无语道:二殿下头上也不少,更像老头,还是病恹恹的老头。
  乌衡得逞大笑:我和时将军都是白发老头,那算不算白头偕老?
  时亭:就不该和这人多嘴!就不该可怜这人!
  紧接着,时亭将乌衡一把推给乌衡,径自先去看太医的情况。
  太医一看到时亭就大喊冤枉,时亭也就当了回青天大老爷,没一会儿就把他的冤案昭雪了
  主要是主谋乌衡自己玩够了,被时亭一包莲子糖收买。
  之后,时亭懒得再停留,直接回宫里复命了。
  翌日下午,时亭好不容易得了空,第一想法就是去看阿柳。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他时不时总想起阿柳,尤其是每次饿肚子的时候,格外想念那一碗鸡丝面。
  得到消息的西戎暗探好不容易才绕到昭国园,乌衡知道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刻钟了。好在昨夜他的烧已经退下去了。
  迅速换好玄衣和青铜面后,乌衡从暗道出了昭国园,然后独自穿越重重看守,火速往城西狂赶,最后刚好赶在时亭敲门的时候翻进了小院。
  不过等他开院门,却看到时亭身后还有个令人讨厌的宣王。
  似乎不欢迎我啊。苏元鸣那怕看不到乌衡的脸,也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厌恶,但他打小就习惯了,并不在意。
  时亭上前跟乌衡解释:念初刚还在附近处理点事,就一道过来坐坐。
  乌衡瞥了眼苏元鸣,心里哼了声。
  那可真是好巧呢。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时亭赶紧笑笑解围:阿柳,上次你不会是说有上好的碧螺春要给我尝尝吗?我可等了好久呢。
  乌衡点了下头,拽起时亭的袖子往里带,让他坐下,然后转身去拿茶烧水。
  被冷落的苏元鸣不屑地看了眼乌衡的背影,自行到时亭旁边坐下。
  时亭道:念昙,你不要和阿柳一般计较,他就是个孩子。
  苏元鸣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念昙啊,你就惯着他吧,他现在都二十二了,还孩子呢?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时亭闻言望向厨房里烧水的身影,再次恍然察觉到时间的力量。
  如今的阿柳高大,魁然,顶天立地,的确不再是少年了。
  等碧螺春泡好,照例没有苏元鸣的份,乌衡更是坚决不允许时亭给他分。
  时亭无奈,好在苏元鸣本来也只是想趁机和他聊聊附近房屋被积雪压塌的事,说根本不想喝什么碧螺春红螺春。
  还好苏元鸣和阿柳两人没法吵起来,时亭想,要不然能把房顶都掀了。
  傍晚时候,时亭本想吃一碗阿柳做的鸡丝面,可惜宫中来召,他只能和苏元鸣往回赶。
  出门之前,乌衡拉住时亭,在他掌心写道:讨厌你的表字,以后别让宣叫了。
  时亭疑惑:为何?我觉得念昙挺好的。
  乌衡摇摇头,写道:昙花一现,寓意不好。
  时亭却笑道:昙花一现固然可惜,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遇到美好的人与事已经不易,若还能拥有一瞬间,更是不枉此生。老师正是想让我明白这个道理,才提前为我取了这个表字。
  就像他的一生,到过柔软的江南水乡,广袤无垠的北境;遇到过待他如至亲的二伯父,恩重如山的老师,可以交付后背的镇远军兄弟,朴素热情的扁舟镇百姓。
  纵然最后他什么都没能留下,纵然诸多遗憾和悔恨,但总有很多珍贵的东西能放在心底,念念不忘,支撑他走到现在。
  乌衡明白曲丞相在时亭心里的地位,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将两个鲜花饼塞给时亭,写道:给你和鸿的,不许给宣。
  时亭无奈笑笑,但看乌衡十分认真的样子,也认真答应下来。
  接下来一个月,帝都的雪就没怎么停,很多街坊的房屋和树木都被积雪压垮,满朝文武一边叫苦,还得一边说瑞雪兆丰年的马匹。
  时亭和苏元鸣商量一番后,从国库里挤牙缝拿出银子,以解决无辜百姓房屋被压塌的问题。
  念昙,朕最近总是梦到你的老师。崇合帝躺在靠椅上,望着鹅毛大雪笑道,也只有他,不怕朕,不欺瞒朕,毫无顾忌地指出朕的错误,不像这群尖嘴猴腮的丑货,就会胡言乱语和拍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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