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乌衡面色不惊,道:不过是准备了一点口粮,几匹好马,留给自己逃命而已。
时亭不买账:那些粮食和马匹就在壶口谷, 分量都够二殿下在大楚边界活十年了,什么命需要逃十年?
唉,难怪我的人来报粮草丢了,原来是被时将军扣下了。乌衡知道躲不过了,便商量,那你我一人一半?
时亭摇头,伸手比了七。
你七我三?乌衡不禁笑了,时将军这是趁火打劫啊。
时亭平静道:壶口谷眼下在西大营手里,二殿下要是不同意,我到时候也懒得出兵了,你连一分也拿不到。
乌衡反问:时将军难不成舍得留给西大营的人?
时亭:那批粮草和马匹我早就派人藏匿起来了,西大营找不到的,现在只是运不出来。
乌衡恍然反应过来,道:时将军怕是早就盯上这批粮草和马匹,就等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时亭对乌衡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当时拿到商路舆图后,严桐就注意到乌衡利用商路暗运粮草,时亭让他暗中不动,等时机到了直接抢。
着了时将军的道,心服口服。乌衡愉悦道,况且时将军还愿意留给我三分,可见你我之间的情分十分浓厚。
时亭装聋作哑,不回答。
乌衡摸出那枚金钱镖抛着玩,侧头端详着余晖里的时亭,觉得他此刻像是披上了金色的薄纱,有种若隐若现的美。
时亭被直勾勾看得有点不自在,放下密函问:二殿下还有要事相商吗?没有的话,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这是下逐客令了,乌衡忙举手道:自然有事,还没商量怎么切断雪罂买卖呢。
接下来,乌衡将如今商路,尤其是雪罂运输的具体情况告知时亭
只是时亭发现,这人时而故意说话温吞,时而故意绕到旁的无关小事,甚至还会装累装头晕,休息好一会儿才继续讲。
是故,等他说完正事,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彼时,户部度支员外郎孟伊因连夜赶路疲倦不堪,已经在后面马车上呼呼大睡,时亭不好让乌衡去打扰,只得和他继续待一处。
之后乌衡戴上青铜面具,靠在一侧老实休息。
但时亭总觉得,这人根本没闭眼,正透过青铜面的缝隙看自己。
可惜没证据。
时亭有些乏了,干脆背过身去,靠在软枕上小憩。
青铜面具后的人无声地笑了下,但看着时亭灯火下的瘦削背影,又不由眉头紧锁,起身将旁边的外袍给他小心盖上。
时亭身形僵了一瞬,但听到乌衡迅速撤回去的窸窣声,没有说什么。
七日后,一行人秘密进入陇西道。
时亭先将一半亲卫派出去打探消息,然后剩下的人乔装成一支商队。
北辰看了看一身玄衣的自己,指了下脸上的青铜面,问时亭:公子,为什么要我扮成阿柳,他为什么不自己上?
当然是为了接下来的大事,扮好一个小倌了。
时亭正打算说话,乌衡已经着一身骚气的百蝶粉衫走出马车,没骨头似地往时亭身上一靠,声音酥软得要命,奴家可是打扮了好久,时将军不看一眼?
时亭:
没眼看。
北辰则是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要不是自己打不过这厮,高低要将公子从他手里抢回来!
乌衡倒是反以为荣,得寸进尺地捻起时亭的一缕发丝玩。
时亭将自己头发抽出来,提醒道:二殿下想必是了长了骨头的,还是自己站好吧。
乌衡啧了声,回身站好,笑道:时将军莫怪,这不是先熟悉熟悉角色,不然到时候露馅了岂不是耽误大事?
时亭:还没到地方,别动手动脚。
明白。乌衡朝他一挑眉,等到了地方奴家再动手动脚。
时亭:
我没说!
北辰忍不住凑过来问:公子,你真的同意他打扮成这样?
说话间,乌衡比了个兰花指,朝时亭灿然一笑。
时亭扶额,艰难地嗯了声。
之后,北辰一直跟在暗中,等待时亭嘴里的时机。
到花江镇的第一天,时亭和乌衡便被围观,不少小媳妇大姑娘,甚至是少爷公子都不禁多看两人一眼,然后再多看一眼,尤其是对时亭。
有一说一,乌衡完美继承了大楚苏氏和西戎王室的美貌,披块破布都好看,如今穿上这身骚包的嫩粉色,其实别有一番妖孽祸水的意味。
再看时亭,纵然一身金冠锦袍的商人打扮,铜臭味儿十足,依然有股子谪仙的味道,更是令人见之失神。
乌衡凑到时亭身边,拦住一众视线,吃味道:要是让时将军扮作我这般,怕是有人要当场强抢民男了。
最开始的时候,时亭确实打算自己扮演小倌,毕竟他矮一点,身形也瘦削一些。
但他刚披上那件粉衫,乌衡看过来的眸光一变,当即夺了过去,说什么都要他自己扮演小倌,丝毫不让步。
二殿下,时亭打量着周围商铺,低声提醒,我们是来做正事的。
乌衡没骨头地贴上时亭,声音绕了好几个弯:老爷,奴家遵命~
在众目睽睽下,时亭忍了。
扮作账房先生的孟伊跟在后面,心惊胆战,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泥胎木塑般杵着,跟两名扮作侍卫的亲兵大眼瞪小眼
他不仅知道了玄衣人就是西戎二王子这个大秘密,还亲眼目睹这位爷扮小倌,真怕将来某天被杀人灭口!
很快,他们顺着内应的线索,找到了雪罂商贩在花江镇的暗桩,来财赌坊。
时亭瞥了眼赌坊门口的对联:
福泽万年长,八方俱来财。
乌衡嗤笑一声:都开赌坊了,还是藏了些杀人不见血的勾当的赌坊,福泽别说深厚了,别倒欠阎王就好。
时亭道:大概越是强调什么,越缺少什么吧。
一行人走过去,门口护卫警觉起来。
孟伊上前将所带的一匣子银票给赌坊护卫看了看,示意携有巨额赌资,要求上座。
西大营起兵后,整个陇西道兵荒马乱的,赌坊好久没什么大生意,侍卫一看那满满一匣子的银票,当即眼睛一亮,笑吟吟地放行。
刚进门,一道爽朗豪气的笑声传来:
这二位客人一看就贵不可言!哪里需要金银这些外物来证明身价?
时亭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来,咧开的嘴里露出两颗金灿灿的门牙,身上的衣袍也都是金丝绣就的上好蜀锦。
肉眼的财大气粗,俗气冲天。
这应该就是管事的林坊主了。
时亭没有立即理他,而是先侧头给乌衡递了个眼色。
老爷真是的,又要奴家帮忙干活~
乌衡一副被宠惯了的娇羞,直接从匣子里拿了一叠银票分给旁边的赌坊护卫,那随手抛掷的模样好似分的不是什么银票,而是不值钱的白菜萝卜。
孟伊看着就肉疼,不禁心里感慨,时将军不愧是摄政王,为了办成大事,出手就是阔绰,这些银票都够自己十年俸禄了。
其实孟大人不知道的是,某位姓时的摄政王自己也穷得叮当响,别说拿出一匣子的银票,这样大面额的一张都拿不出来,不然也不会一直盯着乌衡那批粮草和马匹。
真正的财神爷乌衡在发完一叠银票后,堂内的赌徒已经看得目眦欲裂,蠢蠢欲动,犹如一群饿狼。
但在来财赌坊里,他们对钱财再怎么垂涎欲滴,也不敢妄动分毫。
林坊主见时亭如此行事,举止又恣意大方,不似一般赌徒,当即笑脸试探:这位公子是想玩最大的?
时亭哼笑一声:玩最大的有什么意思?左右不过那些银钱。
是吗?林坊主思索片刻,目光越过时亭打量一番孟伊,道,公子也是有趣,来赌坊还带了自家管账的先生。
林坊主的脸上虽然笑着,但目光却很犀利,好似能将人的一切底细都看透。孟伊后背当即淌下冷汗,但他到底是段璞推荐的人,心里再害怕,面上也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