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只是那怕在睡梦中,时亭想擦那枚指虎,乌衡都会万分警觉,死拽着不肯松,时亭没法子,只能任其先脏着了。
北辰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由想起以前在北境,乌衡还是阿柳的时候,自家公子也是这般对阿柳的。
那股子心疼和体贴的劲儿,简直比亲兄弟还亲,可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但自从知道阿柳就是乌衡,自家公子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耐心和温柔了。
今日发生了什么?
北辰心有疑惑,却什么也没问。
夜晚时分,时亭一行人到了花江镇南二十里的叶家村。
叶家村位于群山环抱之间,位置时分偏僻,是个极好的藏匿地点,由严桐在此前发现,并将一处药铺成功设为暗桩。
乌衡昏睡两天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疯狂找时亭,急得鞋都忘了穿,还差点把门外的青鸾卫撞飞。
二殿下,公子在这边!北辰为了避免药铺鸡飞狗跳,赶紧将人引到时亭房间。
时亭还没醒,脸色略苍白,使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如雪,加上身形愈发消瘦,整个人似一张薄薄的纸。
乌衡三两步到塌旁,伸手将时亭的手从被窝里掏出来,扭头急问:他的手怎么还这么冰?
北辰解释:毕竟是毒入体,修复得慢一点,这才两天。
乌衡问:他中途醒来过吗?
北辰回想了一番自家公子对乌衡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吩咐自己别多嘴,只能摇了摇头。
乌衡眉头紧锁,将时亭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低头将额头贴在上面,阖上眼,久久未动。
就像是世间最虔诚的信徒在祈祷什么。
之后,时亭的起居都是乌衡在亲力亲为,但偏偏时亭醒的时候,乌衡却躲得比谁都远,好似生怕时亭和他说话。
北辰看看在井边默默打水的乌衡,又看看身旁的时亭,问:你两到底怎么了,一个比一个奇怪。
时亭依旧手脚冰凉,边将双手贴在热腾腾的鸡丝面碗外取暖,边翻阅和处理最近青鸾卫送过来的密函,闻言无奈道:他是怕我一开口就赶他走。
北辰道:公子肯定会那么做,不过二殿下也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啊,他就这么回避着僵持,一点都不想他的作风。
时亭吃了口鸡丝面,若有所思,道:所以,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五天后,有在外巡查的青鸾卫来报,一支西戎的人马正在叶家村附近转悠。
时亭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将那支人马请了回来。
这支西戎人马里,带头的是一名叫满佳的年轻人,正是乌宸手下大将满达的侄子。
满佳在一片乱局中深入大楚,正是奉命要将乌衡迎回西戎。
时亭让他和乌衡见了面,表示他们应该即刻出发。
乌衡无奈地看着时亭:这么着急赶我走?
时亭嘴唇翕动几下,正要说话,乌衡率先道:再留我最后一晚,聊聊以后大楚和西戎的合作也好。
时亭坚持:我觉得,你还是
或者你什么都不同我说,也可以。乌衡打算时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无比哀伤地看着时亭,那就当是我在花江镇拼命护你的报酬,这也不行吗?
时亭没话说了,只能答应乌衡再留一晚,乌衡立即舒展了眉目,笑得春风灿烂。
满佳目瞪口呆看着自家二殿下的火速变脸,心里对大殿下交代的任务有了深刻认知。
下午时候,西戎的队伍被安置休整,时亭和乌衡在房内下棋,一共下了三盘,乌衡全输。
乌衡感慨:都是习武之人,有的人是玲珑心思,我怎就生了榆木脑袋。
时亭看了自称榆木脑袋的某只狐狸,道:你只是在故意让我,并未尽全力。
乌衡笑:那时将军怎么不让让我?
时亭道:面对敌人,我从来都是全力以赴,不会徇一丝一毫的私情。
这话可谓一语双关,乌衡一笑置之,没了下棋的闲情雅致,要带时亭去后山骑马赏花。
时亭反对:那毒还没散尽,我乏力得很,怎么骑马?
乌衡不听,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两人共骑一马出发。
北辰从小厨房探头,大叫:放下我家公子!
乌衡连时亭的话都不听,更别提北辰的,直接一挥鞭,胯/下/马匹飞一般出了叶家村,直奔后山去。
满佳眼看北辰就要追上去,生怕他坏了自家二殿下的好事,赶紧拉住他:时将军和二殿下说,他们是要去谈正事,你不要去添乱!
一路上,时亭的后背感受到乌衡胸膛的滚烫,悄然往前俯身拉开距离,但身后人可不是个吃素的,非常霸道地贴上来,一点间隙都不留给时亭。
时亭扭头想骂乌衡登徒子,但刚开口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选择了闭嘴。
乌衡低头瞥见时亭无奈蹙在一起的眉头,心情大好,道:时将军莫怪,我不过是个粗人,在离别之际说不好漂亮话,只能无赖地耍点流氓,和你温存一下。
时亭:
还以为你自己不知道在耍流氓呢。
得找个机会下马。
但请时将军再忍忍吧。乌衡见时亭已经抬起右腿,明显准备下马的动作,叹了口气,这也许是你我最后一次这么亲近了,再见面,时将军怕是只会对我喊打喊杀了。
此次一别,再见面多半是在战场,确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时亭心下一动,断了下马的心思。
乌衡见时亭放下腿,勾唇笑了笑,一勒缰绳,让马慢下来,带着两人沿后山的小道闲逛。
两人出来得有些晚了,此刻已是日落之时,好在风景出奇地不错。
漫天余晖洒落在大地上,给巍峨群山披上金纱,威严中多了几分柔和。火红的霞光中,大雁成群结对地往南飞翔,整齐得好似专门训练过。山坡上,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开得很茂盛,星星点点的小朵构成了成片的花海,斑斓锦绣。
时亭注意到,在花海里有棵榕树,上面有个鸟巢。
乌衡牵动缰绳,让马儿带着他们靠近花海,然后问怀里人:想下去走走吗。
时亭直言:没力气走。
又迅速补充,也不需要你抱。
乌衡哈哈两声,还是下了马,将时亭抱了下来,然后在时亭开口骂人前,将他背到了背上。
这样,就不是抱了。
时亭惊叹于乌衡再创新高的无赖,但也懒得再掰扯了,干脆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抬手往左前方一指:那里有棵榕树。
乌衡没立马动,而是问:那时将军想去榕树那里吗?还有,想怎么去呢?
时亭不说话。
乌衡提示:比如,时将军可以说,我好想阿柳背我去榕树那里啊。
时亭挣扎着要下来。
乌衡赶紧道:好好好,别动,我背你去榕树那里。
时亭安静趴好。
没有旁人的山坡上,天地都显得更为辽阔宽广。
乌衡背着时亭慢慢往左前方走,秋风微凉,但很舒服。
时亭被温热的肩膀,以及余晖烘得暖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等到了榕树,乌衡放时亭下来。
有那么一刻,时亭其实不想离开乌衡的后背,但他什么都没说。
两人在榕树下坐下,时亭仰头看着那几个鸟巢,仔细观察,然后发现是喜鹊的窝。
过了会儿,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飞回来,里面还有只刚学会飞的小喜鹊,摇摇晃晃的,时亭怕它摔下来,下意识伸出手来,直到目睹小喜鹊平安飞回窝里,才收回手。
乌衡全程目睹,难得安静地陪着,什么都没问。
时亭痴痴看着那窝喜鹊,其实是有些羡慕的,他们在这方静谧的天地里自由自在地生活,祖祖辈辈繁衍生息,远离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喧嚣,带着最为原始的简单与纯粹。
不由自主地,时亭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他已经太久没有想他们了,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忘记自己也有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