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古代爱情>沧浪台> 第157章

第157章

  末了,时亭单独留下北辰说话。
  自己说错在哪里。时亭将金疮药丢给北辰,问道。
  北辰接过药,低头不敢看时亭,默了片刻,道:不该听信满佳的话,离开公子去
  我并不想听满佳说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去哪里,又做了什么。时亭直言,以你北将军的本事,满佳的谎言根本骗不了你,能让你主动中招的唯一原因,只能是你自己想走开,想给他们以可趁之机,不是吗?
  北辰的心思被戳穿,没有任何反驳,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而是不吐不快:对,没错,我就是看出二王子要带走你,所以巴不得他们支开我。
  时亭看着难得一脸倔强的北辰,无奈地叹了口长气,道:我明白,你也觉得我选择与大楚共存亡,选择留在陛下身边,跟飞蛾扑火的傻子没区别,但
  公子!北辰猛地抬头打断时亭,心里积攒太久的愤慨再也按压不住,我知道我没资格替你做选择,但我真的不想你为了这个残破不堪的朝廷葬送一辈子,那群两面三刀,只顾自己利益的世家大臣值得吗?那位登基后便忘了年少情分,为了一己私利将你视为拦路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陛下值得吗?
  公子,你总说曲丞相和先帝对你有恩,总说陛下救过你的命,总说你对不起高将军,对不起镇远军和扁舟镇百姓,对不起这,对不起那,然后将所有的一切胆子放在肩上。但你自己是否想过,你为了收拾大楚这个烂摊子,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时亭皱眉,想要打断北辰,但北辰先一步热泪盈眶。
  为什么不能自私点?北辰的声音不自主地哽咽起来,缓了长长一口气,续道,七年前,公子中了半生休,虽然无药可解,但若悉心照顾身子,不再习武打仗,再活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公子自此归隐,那怕凡夫俗子一辈子,我也跟着你,给你放牛都行。
  可最后公子还是选择通过损耗生命换取习武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回到战场,回到朝堂,直面那些妖魔鬼怪。
  时亭听到这里,心里跟着酸涩,但面上只露出一个无甚所谓的微笑,道:往日种种,何必计较?往前走就是。
  北辰连连摇头:不,我知道公子放不下的,所以我才想让二王子带你走。或许他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知道,他对公子绝对是真心的,他一定能照顾好公子。
  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时亭拍拍北辰的肩,看着窗外生起的旭日,也不知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劝北辰,走到今天这一步,放不放下已经不重要了,但有一点,有些路竟然选择了,那就要风雨无阻。
  北辰还要说什么,时亭这次打断了他:去上药,然后准备出发,我们是时候清理锦绣之路上的蠹虫了。
  北辰知道多说无用,只得应下,转而问:那公子的箭伤如何了?毒是否已经无碍?
  时亭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打紧的,去忙你的吧。
  北辰只得退下。
  其实只有时亭一人知道,当时花江镇的那支毒箭,本该是射向乌衡后背的。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没有多想,毫不犹豫替乌衡挡下这一箭。
  或许是亏欠太多吧,他想,乌衡对自己的好这辈子都还不完了,只好能还一点是一点了。
  等下次见面,就是战场上的敌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作为大楚的臣子,他不得不对乌衡拔刀,也不得不争取胜利,如此便又是一笔巨债。
  -----------------------
  作者有话说:乌衡:强娶失败,已黑化[墨镜]
  第86章 陇西哗变(十四)
  九月中旬, 重屏山的农忙结束在即,完成了大丰收,但每家每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整座山都笼罩在沉郁压抑的气氛之下, 十分诡异。
  直到时亭一行人赶到,和前段时间派到此处探查的亲卫会和, 才得知这里的村民丰收的根本不是粮食, 而是雪罂!
  表面上,这些村民们是被山匪强行困在重屏山,被迫种植雪罂,但只要稍微深想,便知道是谁的手笔。
  北辰忍不住大骂:丁承义那厮简直比他爹还畜生,不仅勾结了山匪和西域做雪罂的生意, 竟然还在敢咱大楚的地界上种植雪罂!挨千刀的混账玩意儿!
  时亭皱眉道:丁家已倒,丁承义仅凭丁家以前给予西大营将领的那点恩惠, 必然拿不到实权,所以他选择铤而走险, 用雪罂的生意谋取大量钱财, 为西大营的后续动作提供支持,从而换取自己在西大营里的地位。
  严桐冷笑:以他的德行,我看就算他亲老子丁道华在, 他都能为了自己逼丁道华吸食雪罂!
  说着, 他抬头看着眼前好似一道道屏风的巨山,咬牙道,藏得真深,之前我在附近转悠,根本没发现雪罂的踪迹。
  金蝎子行事谨慎, 你自然无法从外围察觉内情。时亭看着弯曲的山路,率先下马,何况重屏山地势复杂,峰峦成群,密林山深,确是个藏污纳垢,掩人耳目的好地方。不过,能掩住的不仅是敌人踪迹,还有我们的踪迹。走吧,得进去看看才能知晓具体情况。
  晌午后,时亭一行人绕行到重屏山后面,在密林的掩护下从小道潜入,隐到北面的密林高处,借用窥筩查看情况。
  只见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村子里,山匪们正在监视村民搬运雪罂,他们手中鞭子频频挥起,狠狠抽在村民身上。
  村民们都很害怕,只能一边求饶一边继续卖力,个个瘦得皮包骨,在深秋披着破破烂烂的夏衣,光着脚背起沉重的雪罂艰难往前,其中不乏年迈的老人,幼小的孩子,甚至还有挺着大肚子干活的孕妇。
  可见,这些雪罂虽能带来数不清的财富,但每一份财富都和村民没有关系。他们在这片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上,深深弯下腰,背上是一筐又一筐的雪罂,辛劳到极致也换不来一件衣物,一顿饱饭。
  反观山匪,皆是庞大腰圆,红光满面,身着昂贵的绫罗绸缎,脚踩暖和的丝绵暖靴,完全一派作威作福的土皇帝模样。
  时亭意识到什么,握住窥筩的手微微发抖,冷声道: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你们仔细看,百姓的脸色过于病态,绝非是单纯的饥饿和劳累所致,这说明山匪不仅逼迫百姓种植并搬运雪罂,而且还诱导他们进行吸食。
  北辰听得倒吸一口气,反应过来:这么做的目的怕是有两点,一是让百姓们吸食成瘾,从而将藏匿起来的财物心甘情愿地交出来,二是利用他们做试验,看看用雪罂制成的新药成效如何,挑出所谓上品,再卖给各地贵人吸食,谋取巨利!
  时亭眉头皱得更深:我们已经来晚了。
  北辰猜测:给他出主意的是谢柯吧?
  旁边的严桐冷笑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丁道华那老东西生前有自己主见,到死和谢柯没达成彻底合作,但他儿子可是一只听话的好狗,谢柯用得顺手得很。
  先解决眼下的事吧。
  时亭不忍再看,深知此事迫在眉睫。
  严桐疑惑:时将军的意思是即刻剿匪吗?但据青鸾卫的兄弟探查,重屏山的山匪起码有三千人,附近能支援的山匪约莫五千余,我们此行的人马才五百不到,怎么剿匪?何况他们背后必定有当地官府撑腰,届时一旦开战,势必双面受敌。
  放心吧,公子早就准备好了。北辰抬手指了指西面。
  严桐瞬间会意,恍然道:如今西面诸地官匪勾结,委身西大营,最坚硬的脊梁无疑是安西都护府,而有权在特殊情况下调动兵力,先斩后奏的,也只有安西都护府。时将军好谋略啊,怕是早在离开帝都前就已经和都护府搭上线了吧?
  同时,他也被时亭瞒天过海调动兵力的本事折服,毕竟他才是亲自在西面待了这么久的人,事先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发现。
  平西绝非易事,周全的绸缪是必然的。时亭摊开重屏山的舆图,招手让北辰和严桐也凑近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